第十四章
秋去春來,寒暑交替,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雪域在風千動治理下日漸強盛。秋風又起,農牧區報來了好消息:糧食大熟,羊肥馬壯。風千動收到這消息時高興不已,兼之小王子快滿周歲了,宮裏又準備要大宴慶賀。
還有兩天就是大宴之時,這天風千動正在寢宮翻閱木統領從各地傳回來的密報。看到其中一張時,神色微變。薛慕雲就在他一旁,也探過身子看他手上的薄絹:“怎麽了?”
風千動把薄絹遞給他:“熙家生了女兒,想選為王妃。”
薛慕雲拿過來一看:“剛出生就想選為王妃?”
風千動冷笑:“他們這是不死心。”
“那你呢?是否還準備接受這個和好的機會?”
風千動笑著擰他一把:“我連人馬都已經準備好了,還能容他妄想麽?”
薛慕雲有點緊張:“那你是要拒絕他們,然後迫使他們造反?”
風千動不語,薛慕雲繼續說:“熙氏與風氏聯姻多年,無故拒絕隻怕難以服眾,即便引發叛亂,臣子們也會對你有意見。”
風千動眉毛一挑:“你想說什麽?”
薛慕雲凝望著他,微微一笑:“我可以給你一個很好的借口,讓他們主動反悔。”
“不!”風千動似乎早就知道他說的借口是什麽,搖搖頭說:“我早就說過,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這算什麽委屈?”薛慕雲一曬:“你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嗎?王後權杖對我來說跟樹枝也沒什麽區別。我以神使的身份來到雪域做你的後,由我上書廢除王、後同權,讓王權真正集中到王手中是最合適的了。”
風千動搖頭:“這不僅是你看重不看重的事,還關係到你的安危。你半路殺出,壞了熙家的好事,他們本就痛恨你,現在你再交權,斷了他們最後的念頭,是將你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薛慕雲心底感動,卻更加固執的說:“我們要對付熙家,本身就要冒險,既然要做,就做的徹底些,畏首畏尾怎麽能成事?”
風千動思索片刻,哈哈一笑:“你說的不錯。處處堤防不如主動出擊,速戰速決。根據這密報的時間算來,明日熙家的特使就會到來,我不妨先答應下給拂雪選妃,後日慶典你再交權,他們不反也得反了!”
薛慕雲又想一想:“你有把握?如果他們放棄這權勢呢?又如果他們想等王子長大,日後再圖謀呢?我看前次密報說鹿遠並沒學習農牧之術,去年冬天遇大雪,恐怕不會有太多糧馬。”
風千動搖搖頭:“熙家要不在乎這個王位,就不會這麽心急的來請求聯姻。熙光影決不是個有耐心等王子長大的人。早先就頻有密報,自從拂雪出生,他就在鹿遠廣征女子,**,求的就是這個能嫁到王宮的女兒。至於糧馬,鹿遠城周圍十數個邊鎮,還有更多村落,原本就是富庶之地。這些年熙家雖然經營的平平,家底還是有的。”
薛慕雲聽的一皺眉:“這人實在是權欲熏心。”
風千動說:“盡管聯姻多年,我們彼此的血脈都是相連的,但是熙氏從來也沒有真正臣服過,他們一直想找這麽個機會反撲,奪得雪域大權。現在,這個機會已經快來了,至於誰勝誰負,那就走著瞧吧。”
薛慕雲瞧著他眸中自信的光芒,不由的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一定成功的。”風千動也回握他一下,又想起一事,問他:“齊禹勤這一陣跟王複太走的很近啊?”
薛慕雲沒多想,隨口答道:“是啊,去年他答應去指點王家小孫子的箭術,最近有空就去了。”
“你讓他注意點,不要去的太勤,否則對他沒好處。”
薛慕雲聽他說的鄭重,忙問:“王家又怎麽了?”
風千動停了片刻才說:“你還記得明枝是怎麽進宮的?”
薛慕雲點頭:“地震房子塌了,沒地方住,我帶她回來的,怎麽了?”
“明枝說,王複太要收她做小妾,她不答應,王複太報複她,才遲遲不幫她家建房。”
薛慕雲大驚,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怎麽可能!我見過他多次,從沒聽說他好色,更不用說逼勒民女。你不記得前世……”
“我記得,我也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但是我暗地查訪過,明枝左鄰右舍都過見過王複太的家人去威逼她。”
“怎麽會……”薛慕雲喃喃的說,他怎麽能相信那個死守涼穹的老人,那個好武成癡的老人,那個爽朗正直的老人內心會是這樣一個卑鄙的好色之徒?
風千動拍拍他的手,換他回神:“相較起來,我更懷疑明枝。盡管她有證人作證,我仍是懷疑她。”
薛慕雲一凜:“你懷疑她什麽?”
“她有可能是有目的的接近我們,還要嫁禍王複太。”
“她?!她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麽?”
風千動淡淡一笑:“她做的還不夠多?從一名宮女躍居地位僅遜你我的齊妃,還生下了王子,給熙家創造再次聯姻的機會。”
薛慕雲被他說的一身冷汗:“我……”
風千動打斷他:“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因為我實在找不出什麽證據證明她動機不良。木統領去查過她的來曆,她確實是久居涼穹,跟她母親相依為命,也沒跟什麽可疑人來往過。”
薛慕雲舒了一口氣,心又懸起來:“那就是說,王複太還是有嫌疑?你為什麽不撤換他?”
風千動皺皺眉:“現在還不能輕易下定論。城督一職雖小,但負責城防重事,而且曆來都是他一家相傳,我不能因為一個懷疑就輕易撤免。否則涼穹的城防就危險了。”
“何況,”風千動話鋒一轉:“即使明枝說的是真的,王複太也不過是貪色,眼下這時候不能計較這個。如果明枝說的是假,那就是有目的的針對城督,為瓦解涼穹的城防而來,用心險惡啊。”
“這樣……”薛慕雲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說:“明枝這麽做對她有什麽好處?她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小王子的生母。不出意外的話,將來她的兒子將繼承王位,她也會順理成章的成為太妃,安享富貴。但是要助熙家叛亂,如果成功了她不過是前王棄妃,兒子的性命也難保全,她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風千動給他一個讚許的笑容:“說的不錯。”
薛慕雲目光一閃,又想到一點:“除非那孩子……”
風千動神色黯然:“我找太醫做過驗證,拂雪之血與我相溶,而且從明枝生產的日子推算,她也卻是我們狩獵那天受孕的,那天她一直跟幾名宮女待在帳篷裏,沒接觸過外人。”
薛慕雲呼了口氣,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我隱約記得櫻說過,血液相溶不能證明親緣關係,但是她沒跟別人接觸過,就隻有你了……”
風千動手臂在他腰上一緊:“你還難受麽?”
薛慕雲瞪圓了眼睛:“難受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拂雪多麽可愛。”
風千動淡淡一笑,揉揉眉頭。
薛慕雲拿開他的手:“好了,別再為這件事傷神了。我們已經說定,就這麽辦吧。至於他們兩個,沒有問題更好,有問題也不怕!”
風千動點頭:“好吧。”
第二天,鹿遠派來的使者如期而至。風千動熱情接待,殷勤詢問熙尚近況,又賞賜許多財物,對於使者帶來的請求,也欣然接受,一派安樂祥和之氣。
待到大典之日,薛慕雲鄭重上表,請求消減王後之權,並交回權杖,當場斬斷。從此之後,象征至高無上的權杖就隻有王手中的一支。這一舉令薛慕雲在雪域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一筆,卻也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危險和麻煩。
未等大典結束,鹿遠派來的使者團中,已經有人悄悄溜走。風千動佯做不知,任他們回去向熙光影報信。
慶祝豐收的儀式結束之後,王宮裏又擺開了為小王子慶生的宴席。頭一天明枝抱著孩子出來略露了露麵,第二天便說身體不適,隻在樓上看看下麵的歌舞百戲。齊禹勤耐不住薛慕雲的幾番請求,終於答應了做拂雪的師傅,待他五歲之後就開始傳授箭法。這樣的場麵當然少不了要出來露一手。
宴席之側立起一道彩坊,上麵由五條懸繩,分別掛了百煉精鐵打造的一把寶劍、百獸皮綴成的一件鬥篷、百鳥翎毛插成的一頂彩帽,還有雪域最後一片雪芝和一袋今年新種出來五穀雜糧的種子。要由齊禹勤從百步之外射斷懸繩,將這五件東西送給小王子。
這點事對齊禹勤來說再簡單不過,他從容的退到百步以外,抽出五支箭,看也不看就射過去。不料風雲突變,就在箭離弦的刹那,眾人頭頂閃過一道黑影,隻聽“哇”的一聲啼哭,樓上竟掉下來一個嬰兒的繈褓!
瞬間,談笑風聲的人們都呆住了,眼睜睜看著那利箭將要穿透墜落的嬰兒,薛慕雲“蹭”的一下躍起,在空中一翻,將孩子抱到懷裏。嗖嗖幾聲,箭矢貼著他身體擦過,他人已抱著孩子落地。風千動手中的酒杯捏碎了,刺的他掌心鮮血淋漓,他都沒有發覺。直到薛慕雲落到地上,他才衝上去一把抓住他衣襟吼道:“你!你怎麽樣!”
薛慕雲這才覺得出了一身冷汗,勉強笑笑:“沒事,我沒事。”又低頭看看孩子:“拂雪也沒事。”
風千動長出了口氣,心才落回原地:“快叫太醫來,你額頭擦傷了。”
“啊?”薛慕雲伸手一摸,額上果然滲出血來,好在隻是皮肉傷,並不嚴重。
齊禹勤忽然把弓一拋,跑上前來,膝蓋一軟,跪在薛慕雲腳下,緊緊抱著他的腿,身子抖成一團。薛慕雲忙拉起他來:“別怕別怕,我又沒事,看你嚇的。”
素啊素啊……
TO:水晶砂
想偶泡論壇出身的,看到“樓主”這兩個字真是分外親切啊……謝謝你的鼓勵,親親^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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