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完這番話,並沒有起身離開,反倒是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沈月。

“沈夫人之前說要狀告者有三,其一,為蘇漢章,其二為傅棠笙,那麽這其三呢?”

沈月驚訝地望向皇上:“皇上……您……”

“沈夫人為了自己的女兒,不惜冒死到皇宮門口來告禦狀,如今見到了朕,自然應該將你狀紙上的內容陳述完整,也算是為這樁案子畫上一個句號。”

沈月有些遲疑地看向了風沁晚,風沁晚扶住她的手臂,微微的點了點頭。

皇上聖明,既然有此一問,必定是有自己的盤算。

沈月跪直身子,聲音鏗鏘的說道:“其三,為皇上,也就是帝王您。”

裕親王愣愣的張大了嘴,滿臉的不敢置信:沁晚是個難得通透的孩子,這位沈夫人也是位奇人啊,竟然連皇上也要告?

皇帝眼中倒是帶上了幾分笑意:“夫人仔細說說,要告朕什麽?”

“朝廷律法規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麽皇上自己判了冤假錯案,讓好人承受了不白之冤,是不是也有錯呢?沁晚是收集了許多的糧食,可從來都不是為了囤積居奇、抬高物價,皇上也瞧見了,沁晚如今已經在各地開始借出糧食、賑濟災民,那麽以前潑在她身上的髒水也該洗清了!而且,真正誤導了百姓,利用他們的乃是三皇子,皇上身為三皇子的生父,子不教父之過,皇上是不是也要認錯?”

皇帝點了點頭:“朕的確是有錯,沒有教導出一個好兒子,沈夫人說的在理,這份錯朕也認了,之後會頒布罪己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公然於天下,讓百姓知曉其前因後果。”

沈月滿麵震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皇上……其實也不必如此的,皇上的名聲……”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世間最應該做到的便是是非黑白分明,朕就是要向天下百姓表明一個態度,即便朕是皇帝,犯了錯也要受到應有的懲罰,皇帝不例外、皇子不例外,底下的官員百姓更是應該如此,唯有如此,朝廷律法才能夠公正嚴明。”

裕親王帶頭跪在地上:“皇上聖明!”

風沁晚等人真心的對著帝王行禮,心中滿是欽佩之色。

“好了,不必多禮,沁晚帶著沈夫人回去吧,順便找太醫好生的瞧一瞧,不要落下了病根。”

“是,多謝皇上。”

風沁晚扶起沈月,傅洛塵連忙來到另一側幫忙,三人前後出了大殿。

“娘親……”

風沁晚抬起衣袖,幫沈月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娘親,我來背著您?”

沈月仔細地打量著風沁晚,瞧見她並沒有比之前消瘦憔悴,反倒是容顏嬌美、氣色紅潤,一直提著的心暗暗放了下來。

“就你這個小身板,還是老老實實的在一旁站著吧,背上娘親,再閃了你的腰。”

守在店外不遠處的衛瀾連忙跑過來:“夫人、小姐,讓奴婢來,奴婢力氣大,背著人,保準走的穩穩當當。”

風沁晚心中感激:“多謝你。”

“小姐千萬別和奴婢客氣,夫人,您就給奴婢一個表現的機會。”

沈月受傷嚴重,每走一步便是撕心裂肺的疼,見此也不再勉強,讓衛瀾背著出了宮門。

宮門口已經有馬車等候,風沁晚和沈月坐上馬車連忙趕回了裕親王府。

一個時辰之後,風沁晚從房間中悄聲退出來,而後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傅洛塵正等在門外,見她出來,關切道:“夫人身上的傷如何?”

“有些震傷了內腑,需要仔細靜養上幾個月。”

“可會留下病根?”

“調養好了,應該無礙。”

傅洛塵鬆了口氣:“需要什麽樣的藥材盡管說,讓福伯去給你準備。”

“多謝公子。”

傅洛塵握住了風沁晚的手,察覺到她指尖冰涼,不由得暗暗心疼:“和我客氣什麽?”

風沁晚靠近了傅洛塵的懷裏,神色仍舊帶著些許的恍惚:“公子,蘇家真的完了嗎?”

“不錯,蘇漢章犯下大罪必死無疑,秦氏已經過世,蘇虞一生青燈古佛,蘇毅變為庶民,永不可入仕,蘇家再無翻身之機。”

聽著傅洛塵低沉的聲音,風沁晚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自重生開始便禁錮在身上的層層枷鎖,終於被緩緩打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公子,接下來我們就該全力賑災了。”

傅洛塵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頰:“嗯,賑濟災民、平定危難、幫你正名,然後我們兩個便可成親!”

“嗯。”

三皇子和蘇漢章的案子在京城之中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百姓們十分的難以接受,根本不相信之前幫著他們說話的三皇子才是虧空了糧倉,導致他們難以吃上糧食的罪魁禍首!

可是隨著案件種種證據和卷宗的公布,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成為了三皇子鏟除盡敵的一把刀!

正當他們反思愧疚的時候,各地接連傳來風沁晚的賑災舉措,聽完之後,越發的令他們無地自容。

那些趕來京城幫助風沁晚的百姓們則是格外的趾高氣揚,在街上一個個昂首挺胸,仿佛做了一件極為了不起的事情。

“我就說嘛,這見微知著,風姑娘在臨平的時候便是有名的善人,怎麽可能來到京城就開始屠害百姓了?我還以為是京城的水土不養人呢,沒成想是京城的百姓腦子太傻!”

若是平常,京城百姓聽到這句話,必定衝上去找那人打架了,可是這會兒卻隻是掩麵遁走,絲毫不敢與說話之人對視。

“我還聽說了,這有許多人想著讓人家風姑娘直接把糧食拿出來,白白的分給他們吃呢!我就想不明白了,難道平時這京城之中的貴人們都是到商鋪之中白吃白喝的?這平時買米都不用給銀子,拿了就走?”

“那哪能啊?若是如此的話,誰還敢來京城之中做買賣?”

“那他們讓人家風姑娘往外拿東西,怎麽就那麽理直氣壯呢?”

“慣的唄,一身的臭毛病,真當這天下還有白吃的飯?”

原本覺得逼迫風沁晚沒什麽不對的京城百姓們,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們當初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好像被鬼迷心竅了一般,三皇子怎麽說他們便怎麽做,絲毫不去考慮其中是否合理。

現在好了,被人的巴掌拍在臉上,卻連句話都不敢說,畢竟誰讓他們做了丟臉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