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也不知道她這一路是如何過來的，渾身上下都是大雪，整個像是一座冰人，姣好的臉色凍的鐵青，瞧上去頗有些狼狽。
“見過風姑娘。”
風沁晚心思微微一動，語調之中帶上了關切：“柳姨娘不必多禮，衛瀾、朝顏，去拿一條幹淨的毯子和暖手爐，另外再去盛一碗祛寒的薑湯。”
“是，小姐。”
柳姨娘麵帶感激：“多謝風姑娘。”
柳姨娘身上的雪被掃落，衣衫仍舊被浸濕大片。
“按道理應該讓柳姨娘換身衣裳的，隻是待會你還要回去，若是身上衣著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被人發現了，難免也是麻煩。”
“風姑娘考慮的極是，現在這般已經挺好了。”
柳姨娘接過薑湯，也顧不得燙，又急又快地喝了大半碗，而後徑直跪在了風沁晚的麵前：“賤妾求風姑娘救命。”
風沁晚目光微微一動：“柳姨娘這是做什麽？快些起身吧。”
“風姑娘，蘇襄不成器，再加上性子愚笨衝動，之前對姑娘多有得罪，可是她會有這般模樣，全然是受了秦氏挑撥和慫恿，雖然可恨，但說到底罪不至死，還請風姑娘救她一命，賤妾願為姑娘效犬馬之勞。”
柳姨娘跪在地上，徑直對著風沁晚磕了三個頭，語氣之中滿滿皆是哀求之色。
風沁晚不再堅持讓她起身，麵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淺淡了下來：“柳姨娘，之前我們在風家有過合作，可是彼此心中都清楚，那是為了在秦氏手中活下來。如今秦氏已經不成氣候，徹底的被困在了蘇家後院，我也和蘇漢章脫離了關係，好不容易相安無事，過了幾天清淨日子，我不想再輕易犯險。”
“風姑娘，”柳姨娘抬頭，“你幫我救下蘇襄，其實也是在幫姑娘自己。”
“此話怎講？”
“姑娘之前在菁華園中說起蘇虞是服用了凝息丸一事，被蘇襄聽到了。我說出這話並非是威脅姑娘，而是結合著這些內容，想明白了蘇家的計劃。蘇漢章要把蘇虞打造成為一隻落難的鳳凰，而風姑娘你就是造成這隻鳳凰落難的罪魁禍首！”
風沁晚聲音平淡：“柳姨娘說的這些，我早已經知道了。”
柳姨娘麵上頓時多了些著急之色，沉默片刻之後，咬牙說道：“風姑娘，除此之外，蘇家還做了另外的布置！”
“另外的布置？”
“不錯，風姑娘在江南大肆的購買糧食，可是姑娘購買的那些糧食之中卻摻了官糧！”
風沁晚眼神微微一凝：“官糧？你指的是什麽？”
“風姑娘，蘇家不僅要把害了蘇虞這隻落難鳳凰的罪名推到你身上，還想要將你打成禍國殃民的妖女。你派人在江南購買了許多的糧食，這些糧食之中，有一部分便出自各地官府糧倉！”
風沁晚目光一顫。
“風姑娘應當明白，眼前大雪成災，不僅僅是京城，其他地方同樣受災嚴重，到時候征調糧食、開倉賑災，卻發現倉庫之中空空如也，而市麵上，一大部分糧食都掌握在風姑娘的手中，到時候的結果，別說是風姑娘自己了，便是連帶上整個裕親王府，恐怕都抵擋不住百姓的憤然之氣。”
風沁晚站起身來，彎腰將柳姨娘扶了起來：“柳姨娘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我跟了老爺這麽多年，娘家沒有獲什麽利，唯獨提拔了一個娘家兄弟，多年前，被老爺斡旋，下放到了江南寧州一個小縣裏當主簿，他不成器，沒什麽大本事，多年沒有得到晉升，可是對於我這個姐姐還算有些感情，得知我在蘇家處境艱難，心中焦急不已。縣令收到了密信，要暗中把糧倉之中的糧食賣到風家去，他得知了這個消息，便悄悄給我送了信。”
風沁晚心思快速的轉動著，眼底閃過道道凜冽的暗芒。
從江南往京城之中送信，一般要十日左右，可是最近大雪封城，道路崎嶇難行，信件要送過來，耽誤的日子必定更長，這個時候哪怕她派人前去阻攔，那些糧食也一定已經到了風家手裏。
“多謝柳姨娘提醒，你這份提醒幫了大忙。”風沁晚微笑開口。
柳姨娘眼神之中帶了些許亮光：“風姑娘，那襄兒……”
“柳姨娘，蘇襄既然聽到了我說蘇虞服用凝息丸一事，那麽眼下她可看清了秦氏等人的真麵目了？我要幫她可以，可是我幫她之後，不能再讓她反過來咬我一口。”
“風姑娘放心，襄兒已經全然想明白了。”
“那就好，隻是凝息丸一旦開始服用，就必須服滿七七四十九天，中間不可間斷，而且必須以至親鮮血為藥引輔以調養，如此一來，四十九天之後，蘇虞便是名副其實的大曆朝第一美人了。”
“四十九天，就在昨日，襄兒再次被迫割開手腕放了血，整個人虛弱的尤為厲害，根本撐不了那麽長時間的。”
“姨娘應該明白，蘇家冒了這麽大的險，就不會允許有人輕易破壞，你和蘇襄深陷在蘇家後院之中，根本沒有能力反抗蘇漢章。所以，這至親的血是必不可少的。”
柳姨娘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絕望：“那我應該如何？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相府之中，可以被稱為是蘇虞至親的，也不止蘇襄一個吧？”
“蘇錦和蘇綰身體一直不好，若是對她們兩個動手，將兩人逼迫進了死境，萬一她們魚死網破，把事情告發到老爺麵前……”
“姨娘的目光未免看的太窄了些。”
“不是她們兩個，那還能……”柳姨娘猛的愣正在原地，隨即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望著風沁晚，“風姑娘的意思是說……秦氏？”
“姨娘沒有辦法帶著蘇襄一下子脫離蘇家，那麽就隻能另辟蹊徑，秦氏無疑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柳姨娘低下頭去，神色不住的變幻：“……風姑娘說的有理。”
蘇漢章冒了這麽大的風險與三皇子合作，哪怕是她想要將這件事情揭發出來，恐怕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會頃刻斃命，更何況她還有蘇襄和娘家人，她不怕死，卻不能連累孩子和整個家族。
唯一的路，便是風沁晚說的，從秦氏那邊下手了！
“風姑娘，經過這段時間的探查，我已經發現秦氏根本就是在裝病，所以我想請求姑娘給我一些藥，我需要讓秦氏真正的臥病在床！”
柳姨娘目光之中帶了絲狠色。
蘇漢章、秦氏，你們想要我女兒的命，那就別怪我心狠！
畢竟，這世上能活著，沒人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