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之中氣氛格外的凝滯,府中的下人們都知道,當主子的心情不好,來回走動的時候都竭力的放輕了腳步,生怕鬧出一點聲響來,給自己招惹了禍事。
第二日夜晚,祠堂之中格外的安靜,蘇綰實在是跪得膝蓋受不住了,撲通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此時她的臉色蒼白,渾身冷得直打哆嗦,嘴唇因為長時間未喝水幹起了皮,滲出了絲絲血跡。
跌倒在地的時候,肩膀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疼得她眉心一皺。
以往她撐不住跌倒在地,或者跪姿不標準的時候,守在祠堂門口的嬤嬤就會立刻大步走進來,用藤條抽打她的後背,直到她規規矩矩的跪在地麵上。
可是這一次,她都掙紮著往上爬了,門口依舊沒有動靜。
蘇綰緩緩的睜大了眼睛:“五姐姐……”
蘇錦動作遲緩的爬過來,緩緩地將蘇綰扶起來,隨即脫力一般的坐在了地上。
蘇綰睜大著眼睛,眼底帶上了一絲亮彩:“門口……門口沒有嬤嬤進來,母親是不是不生氣了?”
蘇錦沉默著,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蘇綰的神色。
“五姐姐……你為什麽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們都已經這樣了,母親還不饒過我嗎?”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蘇綰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是嬤嬤要進來用藤條打她了嗎?
蘇錦抬起頭來,定神看清門口走進來的人影,麵上頓時帶了驚喜之色:“四姐姐!”
風沁晚一身白色羅裙,肩頭披著一件淡紫色繡藤蘿花的披風,容顏嬌美,眉眼清澈,她靜靜的站在門口,讓這座冰冷、陰森的祠堂都顯得明亮柔和了許多。
昨晚聽到了蘇錦的話,蘇綰掙紮著坐起身來,目光滿是恨意的望向了風沁晚:“你來做什麽?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風沁晚卻是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對這蘇錦說道:“外麵夫人派來看守這祠堂的人暫且退下了,所以我才能夠前來看你。”
蘇錦輕輕的咬住了嘴唇,臉色微微泛白:“四姐姐,你能不能……”
看到她的神色,風沁晚便明白蘇錦猜到了秦氏的目的:“我之所以前來告訴你這一點,就是因為在寶光寺中,你對我出言維護。按照我以前的性子,在知道你從我院子裏往外偷竊藥材的時候,今後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對你瞧上一眼,可眼下,我對自己的名聲倒是愛護了些,所以才前來提醒。”
蘇錦滿臉羞愧之色:“是我對不起四姐姐之前的信任。”
“大可不必,從你一開始接近,我便知道你另有目的,從未交付過信任。”
蘇錦低著頭落下淚了:“四姐姐,你走吧,別因為我們兩個再被牽連了,說不準母親的人一會兒就來了……”
風沁晚目光微微地閃動著,前一世,蘇錦和蘇綰的感情一直極好,在蘇綰因為攀附三皇子被秦氏折磨暴斃之後,也就隻有蘇錦會偷偷的給她上香燒紙,還因為這件事被抓住過,被當時氣憤的秦氏和蘇虞下令打得皮開肉綻。
“蘇綰把你牽連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護著她?”
“六妹妹本性不壞的,當初我不小心落入池塘之中,是六妹妹冒著危險把我拉了上來……她隻是害怕不能好好的活下去,四姐姐也知道,後院之中姨娘們的絲線究竟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誰又會願意冒著那麽大的風險去碰觸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風沁晚終於看向了蘇綰。
蘇綰死死的拉著蘇錦的衣袖,滿眼倔強恨意:“五姐姐,你和她廢什麽話?嗬,她有傅洛塵的保護,哪怕出入過浣花樓,誰也不敢針對她的過往說一句不好,你和她說的再多,她也無法感同身受!”
蘇錦連忙抱緊了蘇綰:“六妹妹,你不要胡說了,四姐姐不是那樣的人,你還不明白嗎?夫人把外麵看守的人都撤走了,一定就是想要對你下手了,如果不是四姐姐前來提醒,我們能有什麽防範?”
蘇綰死死的咬著牙關,硬生生的扭過頭去,把眼淚擦在了蘇錦的衣袖上:“不就是一個死嗎?還能如何?我早就知道,在這相府的後院之中,我們這些庶出女兒的生死從來不由己!乖巧聽話,最後也要淪為棋子,就像二姐姐那般,都快成為夫人養的一條狗了,指東不往西,最後不還是匆忙的草草嫁人了事?就算是被夫君打的小產,也沒有人幫她名一句冤,說一句公道二字……”
風沁晚目光清冷:“你想多了,你和三皇子之間有了親近之事,畢竟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麽多雙眼睛都瞧見了,母親和大姐不會讓你直接就死了的,那樣便會有人懷疑相府苛待庶女,更會懷疑大姐心胸狹隘,容不下人。”
對上風沁晚的目光,蘇綰硬生生的打了個寒戰:“殺人不過頭點地,她們難道還要養著我,整日折磨不成?”
“若我是蘇虞,你敢覬覦我的夫君,我會先給你灌下絕育的湯藥,讓你即便是活著進了三皇子府,也注定孤寡一生,不可能得到一個孩子。再有,既然你已經和三皇子扯上了關係,那麽為了顯示我的慷慨大度,我會一直養著你,讓你活得長長久久,可是我又不能讓你活得痛快了,那麽就會給你喂下毒藥,最好是幾日便受一次折磨的那種,毀了你的容貌,磨了你的生機,讓你本來如花似玉的年紀,變得蒼老、虛弱,猶如一朵幹癟的花,看一眼都令人厭惡……”
“不……”蘇綰被風沁晚的話嚇著了,整個人抖的越發厲害,若是真到了這種境地,她寧可一死了之。
“你是不是想死?”風沁晚目光越發的清冷,“你死了是簡單了,那麽你的生母王姨娘呢?還有為了幫助你不惜冒險的蘇錦……她們都能夠成為你的掣肘,若是我告訴你,隻要你敢死,我就讓她們為你陪葬,那麽你還敢動手嗎?就算你最後還是經不住折磨敢尋死,那麽我還可以讓人斷了你的手腳,割了你的舌頭,反正下人多得是,多給些月錢,就足以讓她們照顧著維持你的生機了……”
“不……你住口!你別說了!”蘇綰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衛瀾快步的走了過來:“小姐,王姨娘的人正在過來呢。”
“知道了。”
風沁晚望向蘇錦,目光平淡至極:“王姨娘會過來給你們送些東西,你若信我,就一口別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