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落下,小小空間內厲蓁蓁與宴蕪近在咫尺。

“剛剛那一幕,應該能讓陸秉文確信,他的計劃順利。

“我既然已經美人在懷,便會信守承諾,拿出那三十萬兩白銀。”

厲蓁蓁與宴蕪保持最遠距離,抱膝縮在一角。

宴蕪與厲蓁蓁坐對角,笑吟吟望著她:

“你不是說我是半個太監,既如此,你至於嗎?”

厲蓁蓁剛剛近距離與宴蕪對望時,連對方的胡茬都看得一清二楚。

宴蕪今晚的樣子,怎麽看都與太監不沾邊。

厲蓁蓁喉嚨幹澀,無言以對,隻不停吞口水潤喉。

“放心,我真的是半個太監,你安心睡下就好。”

“那你呢?”

“我就在這裏坐著,保證你明早醒來,我的姿勢位置,分毫未動。”

厲蓁蓁打定主意,一晚不睡。

她先是這樣坐著,大概一個時辰後,開始變換姿勢,舒展筋骨。

對麵宴蕪卻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動,也無任何不舒爽的神態。

“別硬撐了,躺下吧。”宴蕪淡淡地,眼皮半耷拉著,似乎就快睡著。

厲蓁蓁側躺,背對宴蕪蜷縮身體,仍強撐精神。

對於習武之人而言,不過一晚不睡而已,不算什麽。

厲蓁蓁就這樣心懷警惕地側躺,直至天明。

期間她曾偷偷睜眼去看宴蕪。

他果然還是那個姿勢,靠在床角,麵容沉靜,呼吸均勻,不知道是睡是醒。

卯時更響,厲蓁蓁起身,麵對石像一般的宴蕪,默默感慨:

莫非還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若真是如此,當真可惜。

宴蕪睜眼,見厲蓁蓁正打量他,微微一笑,似乎是看穿了厲蓁蓁內心所想。

“榛榛,不是你想的那樣。”

厲蓁蓁下床:

“別以為你知道我心中所想,我的底細,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摸清的。”

讓小昕伺候重新梳妝之後,厲蓁蓁匆匆取了銀票,趕往曾記藥鋪赴辰時之約。

百姓們已經把曾記藥鋪圍得水泄不通。

藥鋪曾老板站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厲蓁蓁果真來了,當即讓夥計開道,迎她進入。

藥鋪一樓擺放著整整十箱藥膏,足夠京城半數百姓治愈紅疹。

這三十萬兩到手,曾老板願意奉上手中全部藥膏和原料,日後京城內有誰因為使用藥皂起了紅疹,診斷對症後,他都會免費發放藥膏。

厲蓁蓁對此甚是滿意,將手中木盒交到曾老板手中。

曾老板打開木盒,看到厚厚一遝銀票,雙眼放光,趕忙取出一一驗看真偽。

辰時剛過,曾老板走出藥鋪大門,大手一揮,指揮手下分發藥膏。

有些百姓擔心排在後麵領不到,起了騷亂。

皇城司的護衛及時趕到,製止騷亂,維持秩序。

領到藥膏的百姓朝著定北侯府的方向跪拜:

“多謝定北侯救命之恩,定北侯是我們的活菩薩啊!”

厲蓁蓁身在藥鋪二樓,把種種場景盡收眼底,不屑道:

“犧牲的是我,來送銀票的也是我,他們卻要感謝定北侯。”

崔展在一旁長歎一聲:

“因為夫人是定北侯夫人,您所做的一切都代表定北侯。也怪不得他們誤會。”

“若是有一日,他們知道自己千恩萬謝的定北侯就是害他們的罪魁禍首,不知如何懊悔。”

“夫人成竹在胸,那一日應是明日。”

厲蓁蓁警惕望向崔展。

她和宴蕪的計劃莫非又被這聽力一流的崔展聽到了?

“你放心,陸秉文下獄之後,我定爭取讓你親自去從他口中問出十五年前犯下滔天罪行的人是誰。”

“多謝夫人。”

“藥鋪夥計人手不夠,你也下去幫忙吧。”

崔展不疑有他,領命下樓。

厲蓁蓁剛剛上來時便注意到了二樓的藥房倉庫。

這會兒藥鋪夥計都在外麵忙碌,藥鋪裏空無一人,再支走崔展,她便可單獨行動。

厲蓁蓁悄悄進入藥房,在四麵牆的藥櫃之間快速尋覓。

沒有她要找的那味藥。

不應該啊。

曾老板是為陸秉文做事的,這曾記藥鋪就絕對不是尋常藥鋪,肯定有各種毒藥。

厲蓁蓁失望之餘突然想到,既然是毒藥,那必定是藏匿起來的。

她仔細觀察藥櫃,發現門邊的一小排藥櫃似乎比其他更為厚重。

費力挪開之後,果然發現背部還有暗格。

其中一隻暗格抽屜上刻有藥材名稱:冰清草。

厲蓁蓁大喜望外,心道:

陸秉文,天意如此,我又怎能逆天而行?

厲蓁蓁午後回到侯府。

聽聞陸秉文已經上朝歸來,想要去見上一麵。

貼身護衛卻告知陸秉文心情不佳,誰也不見。

說是誰也不見,其實就是不想見她厲蓁蓁罷了。

自己的夫人,被他自己送出去,一夜未歸,他不嫌惡才怪。

厲蓁蓁的失落不是裝的。

若陸秉文真的對她棄如敝履了,那麽以後如何有機會在其飲食中下冰清草?

厲蓁蓁回朝華殿等待崔展。

晚膳前,崔展來報:

陸秉文的親信帶著一四方包裹從後門入府,進入陸秉文的書房。

二人許久之後才出來。

計劃順利進行,陸秉文上鉤了。

厲蓁蓁屏退左右,獨自來到侯府圍牆下,用力朝外麵拋擲了一把榛子。

一炷香的功夫後,婢女小昕跑來稟報:

“夫人,侯爺在侯府門口被溯王殿下給攔住啦!皇城司的護衛把侯府整個包圍啦!”

“這麽晚了,侯爺還要出門?”

厲蓁蓁假裝抓不到重點,“侯爺不在府上用膳,難道是要去柳姨娘那裏?”

“哎呀夫人,這會兒就別在意柳姨娘了。

“溯王殿下來勢洶洶,說是要緝拿侯爺啊!”

“什麽?”厲蓁蓁大驚失色,匆忙趕去。

剛來到庭院,厲蓁蓁便碰上陸秉文和宴蕪一行人前往正殿。

想來是陸秉文好麵子,不願在門口與宴蕪交涉,被人看了熱鬧。

“殿下到底何意?說是皇城司辦案,辦的是什麽案,憑什麽辦到本侯府上?”

宴蕪麵帶微笑,好脾氣道:

“不急,再等等。相信很快,侯爺便會恍然大悟,本王到底為何而來。”

厲蓁蓁進入正殿,默默坐到陸秉文身邊,並未向宴蕪行禮。

厲蓁蓁這場戲還得演下去,假裝憎惡宴蕪這個辱她清白的浪**王爺。

宴蕪不滿皺眉。

陸秉文嫌惡地瞥了一眼厲蓁蓁,無聲責備,似是在說:

難道是你讓宴蕪不滿,讓他後悔交出了那三十萬兩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