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涅羽輪回
“小姐趕緊認輸吧。嘖嘖嘖。”他長身玉立，惋惜般地望著她被削斷了的碎發，隻是那口氣明顯是幸災樂禍。
“要想讓我替你們這群黑暗裏的見不著光的東西解開封印，門都沒有！那裏麵是什麽，我現在倒是一點都不好奇了，無非不是惡靈一類的醜陋生物？”蘇洛昀諷刺人的功夫悉數出來了，“嗬嗬嗬，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告訴你唐慕玦，如若我今日不死，我定要滅了你唐家滿門！”
竟然拿唐家那麽多條人的性命來賭，讓她徹底放心下來，在這種時候給她一擊嗎？利用得夠徹底的啊！
“唐家算什麽？我要的可不是這些。殺了你，青霜劍就成了無主之物。我如何不能拿到？得青霜著得天下，你難道就真的以為我在你身邊這麽多年，隻是為了做你身邊的奴才嗎？”蘇淩狠戾霸道極具諷刺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荒野，成千上萬的石柱早已化作灰燼，隻餘下最堅實的四根立柱，這就是……封印神獸的地方啊！
感受到他蝕骨的殺意和嘲諷奚落之言，蘇洛昀的眼眸危險地眯起，心痛什麽的，都先見鬼去吧！枉費了她這麽多年的心血，算是她看錯了人！
那麽就……殺吧！
蘇洛昀完全摒棄了她在容旭堯老師那裏學的什麽劍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本能在戰鬥，你死我活，麵前的隻有敵人。她當初一是為了提高劍法，還有一個原因她誰都沒說，其實她心中隱隱發覺大家對她的劍法是有著心靈畏懼的，為了好好融入他們，她決定學會劍法。沒想到，竟是什麽都沒得到。
真要到了你死我活的戰鬥之時，她壓根就完全拋棄了仁義的說教。
就和殺獸一樣，找準了致命死穴狠命往那裏刺去，不需要顧及自己的傷口有多少，一命換命的買賣不值得，但以傷換傷是無所謂的。
時不時地閃過銀紫色的光芒，她的瞳孔裏散發著蓬勃的殺意，蘇淩也同樣眯起眼眸，終於，終於……
戰鬥進入到白熱化。
大多數人看到的就是空中四道殘影，二對二。
與上次聖子聖女的對決精彩多了，更有甚者，看對決都有了頓悟，隱隱感知到了晉階的門檻。
沒錯！就是這個時候！
刀光劍影，在月光之下。
蘇洛昀窮追不舍，發揮了自己最大的戰力，開始了淩厲的反攻。
蘇傲乾看到這裏，才稍稍放心了些許。他們的戰鬥他不能夠參與，另外，他參與進去，反而會給小妹帶去麻煩，想到這裏心中又是一痛，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沒想到卻總也無法保護到她。也許他能做的，正如父皇所言，雛鷹要學會飛翔。放她離開，還她一片自由的天空。
蘇洛昀燃起黑炎，此刻的瞳孔不再是黑色的，而是銀紫色，這樣的眼睛在夜空中非常明亮也相當漂亮，不過也……很危險。
蘇淩每次細小的動作都會被對方捕捉到。
又是一個假動作。
蘇洛昀趁此機會，長劍直直地刺向對方的胸口，這一劍花了她九成的力量，淩厲的青霜劍散發著冷冽如霜的劍氣。
時間就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般，她親眼看到她的劍就要刺進對方的心髒的一刹那。
她見他的眸光一閃，隱隱感覺了不妙，本能地想要收勢取回疾馳而去的青霜劍。
他不躲……就發現了問題。
可是……青霜劍一見血，是不可能收回的。
劍魂不允許，蘇淩亦不允許。
他竟然不躲不避，直直地迎了上來，嘴角還帶著解脫的笑意。
為什麽不躲？
“嗤，，！”
劍刺入心髒，響亮的一聲傳入耳中，血液瞬時噴濺到她的臉上。
這是……蘇淩的血。
她殺了他。
轟！腦袋一片空白。
徹底蒙了，怎麽回事？不是要她死嗎？怎麽做出這種自殺的行為？
她機械般地望向蘇淩看去的方向，那個地方，顯現出了一個人影。一個漂亮得黑衣女子，年紀在三十歲上下，長得……很像蘇淩。
“娘……”
他正在急速地墜落，隻是他的手握住自己的劍，一刻不曾鬆動。
蘇洛昀被這一聲呼喚徹底醒了過來，她正在跟著蘇淩直線墜落，她不躲不避，不是因為躲不開，也不是因為避不掉。
隻是……這劍拔出來，會很痛的啊……
蘇淩的視線從那個旁觀戰鬥的黑衣女子身上轉回到濺著他血液的蘇洛昀的臉上。
蘇洛昀感受到望著自己的目光變得澄澈起來。
不再是魅惑眾生，不再是無知無畏，不再是精明戲謔。
而是……澄澈。
如同孩子般的幹淨清爽，帶著一種解脫的味道。
黑色的衣袍不再是深沉幽暗，反倒讓他整個人都有著一種寧靜的味道。
“別死！”
蘇洛昀忽然想要抱緊他，不讓他墜落下去，可對方卻用眼神製止了她。
於是，蘇洛昀跟著蘇淩一起從空中墜下。
在底下的眾人看來，白衣翻飛的女子與穿著黑色衣袍的男子，從空中飛速旋轉著俯衝而下，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弧度。
悲涼與決絕的氣息瞬時間彌漫開來，傳遞給每個人，像是長了藤蔓般在心中不斷蔓延。
那柄明晃晃的青色的長劍，就是傳說中的青霜劍？！
悲涼過後，是震撼。
眾人皆以一種不可思議外加震撼的目光看去，那柄劍的方向，正是那方桌上，最中間的圖案。
這個男子，早就算好了……他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讓她解開封印。
她不會拒絕的……
蘇洛昀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看著他逐漸由清澈變得渾濁的眼睛問：“為什麽這麽傻？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要求的，隻要你說一句，我一定會解開封印。”
隻要不是以敵對的姿態，隻要說一句就好了啊！
她會疑惑，卻不會拒絕，更不會殺了他啊！
然後，她聽到了她此生都無法忘卻的話語。
“因為……我不想欺騙你。”
豔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洛昀覺得那血刺眼極了，她的眼角似乎濕潤了下。
蘇洛昀何其聰明，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是蘇淩的母親，而他的母親正是他唯一的親人，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包括背叛她蘇洛昀。
所以，他早已算計好了，在背叛之後，選擇親手死在她的手裏。
沒有違背他母親的請求，同樣得到了解脫。
還有一點就是連蘇洛昀都沒看出來的……讓小姐永遠記住他。說到底，他有那麽點自私。
蘇洛昀這樣想著，蘇淩不會用其他的辦法解決這種兩難的事情，但……若是她那日他心情不對之時，可以多說一句話……結果或許會不會不一樣？
“嗤，，！”
落地的一刹那，青霜劍貫穿了他的心髒，血液再次噴濺到她的臉上，她一點都不覺得熱，反而是徹骨的冷。
“鏗，，，，，，！”
青霜劍準確無誤穿透他的後背，將他釘在了石桌上，青霜劍毫無意外地刺進了圖案裏麵。
霎時間，一道金光閃過，石桌驟然迸濺出四散的金光，然後被粉碎了個幹淨。
緊接著，整個祭壇像是塌陷了般，全部降落下來。蘇洛昀抱緊了蘇淩，他還沒有死，一定有辦法救他的。
冰冷、僵硬、脆弱。
霎時間，眼裏一抹決絕閃過。
銀紫色的瞳孔轉瞬間變成銀色，手中銀色的靈力匯聚，這是仙術中的禁術，花費的代價是施術者的生命力。
不論周圍是如何
，別人是怎麽喊她，她都巋然不動。
時光恍如交錯般，她隻想著……要救活他，否則她心難安。
蘇淩的眼睛並沒有閉上，他想看看她，一直想要看到生命的最後一個盡頭。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她的手指在不斷地變化著，一道道銀色的光點纏繞在指尖。他多想說，沒用的……不要白廢力氣了。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也不想阻攔她，因為……這樣全心全意，心中隻有自己一人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好。果然，他是個矛盾的人。
錯綜複雜的時光讓他的記憶有些混亂，這就是要死的感受嗎？
陡然間，他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脫離了肉體，這就是靈魂？
望了望自己脫離了本體的身體，又注視著還抱著自己不斷掐著手訣的少女，心中歉然。
竟是流下一滴淚來。
正是這滴淚，滴進正在掐著法決的少女的眉心。
那少女豁然抬頭。
她那銀色的目光直視著自己，輕啟朱唇，一字一句，宛如箴言：“不要忘記過往，有緣我們會再見的。”
蘇淩正詫異於她是如何見得到他的，可下一秒華光大放，意識陷入了沉眠。
隻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隻要一想起來就會心痛的四個字：“涅羽輪回。”
霎時間，她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般，軟倒下去，隻是並沒有想象中的冰冷石壁，而是一個寬厚的懷抱，喃喃地喚了句：“大哥。”
“別怕，大哥在這裏。”
真的是……太難過了，她好想哭。
蘇淩啊蘇淩，為什麽會這麽了解她？一步步都被他算計了去……
如果她不跟著蘇淩的思維走，她多想想，其實他的話裏有太多的漏洞了。
他怎麽可能會是棄靈者派來的臥底？這麽久的時間，他早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