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雪公主與其餘奴仆全部退下,讓他們母子好好地再相聚一刻,隻怕出了宮就再無相見之期。

“母後,我去求父皇,讓他別把你送到北宮去。”衣子羅摸著兒子嬌嫩的臉蛋,一滴淚水打在上麵,輕輕地用顫抖著的手抹去。

“允兒,答應娘,乖乖的聽話,不要惹你父皇生氣,學好知識本領,這樣娘在北宮也就放心了。以後,還要乖乖的聽長雪姑姑的話,知道嗎?”

“母後,我會的。”伯允眼中散發出與他實際年輪不符合的睿智光芒,看到這樣的兒子,衣子羅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太過早熟總是不好,可在這無情的宮中,不早早懂事是很難生存下去,“母後,您放心,我會非常乖,不惹父皇生氣,也會好好照顧皇妹妹。”想到才幾個月的女兒,剛剛才克製住的眼淚又洶湧而出。

“你走吧。”衣子羅冷靜的把兒子推開自己的懷抱,別過頭去不敢在看他。

“母後!”

“記住今天母後對你說話。”

伯允在她麵前跪倒,重重地磕了三拜,轉身而去,不再留戀。

當伯允走出中宮的那一刹那,衣子羅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氣一般,整個人軟軟地臥倒在地,還是長雪公主把她輕輕扶回軟榻。

世界上的人已經全部拋棄她了,她也對這個世界沒有了遺留,可閉緊的眼角還的悄然無聲地落下一滴傷心絕情淚。

長雪公主看到她那充滿絕望的眼睛,心無比的疼痛,仿佛自己的靈魂也被人抽走,失聲道:“姐姐,你可不能死啊,要是你走了,允兒他們怎麽活下去,難道你就放心走嗎。雖然進了北宮,允兒失去太子之位,看似永無相見之日,但還是有望之期,隻要……”

“不,妹妹,你不可以。”衣子羅明白長雪的意思,隻要將來伯允成為帝君,他們母子便有相見之其,可是,他已經失去了太子之位,怎麽可能成為皇帝,“我隻想允兒能開開心心地活著,當不當皇帝都無所謂。”

“姐姐,這隻能是癡人說夢,皇宮是什麽地方,就算允兒無欲無求,你以為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嗎?不,生在帝王家是最不幸的事,難道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會扶植允兒登上帝位,哪怕是我付出生命。”長雪公主越說越瘋狂,臉上的表情無比猙獰可怕。衣子羅不想看到這樣的長雪公主,可是目前也隻依靠她,允兒才能平安長大啊,這也是無奈之舉。

“妹妹,你……又是何必呢。”衣子羅不想因為她而改變原本單純的長雪公主,那樣她會心裏不安。

“姐姐,不管是為什麽,我都會這樣做。如今,隻怕我也要和洹兒離開帝都了,所以我會把琪兒帶在身邊,不管皇帝願意不願意我都會帶走,如同我的親生女兒。”長雪公主沒有再看衣子羅,出了中宮,她們便是永別了。

次日,皇帝便安排人前往中宮整理,再過一日,便把衣子羅送望北宮,而詔告天下廢後囚禁北宮的詔書也在今天早朝頒發,他們之間算是已經再無牽了。

衣子羅直到出宮,也再沒有見到皇帝,而他們最後相間也是一月之前。

隨同他出宮有冬軌與幾名貼身侍女,便是那幾百上千的禁衛軍。

衣子羅再也沒有哭泣,她的眼淚已經流盡,心也已經死掉,不會再痛。

昨天,她見了那個很久前就要求見他一麵的人,心中便再也沒有對生抱有希望。

出了京城,往北走了半天,便進人北宮地區,山勢也變的險峻起來,護送的蕭自蕘將軍沒有冒黑進山,而是在山角駐紮,明日天亮再走。

夜晚,突然下起暴雪,封住了山路,要在這樣的的條件下進到北宮,是非常危險的事,所以一直等到冰雪融化,已經是半過月後的事情,地上的泥土被雪水拌和的非常稀稠,馬車行走打滑,無法再駕駛,隻能走路進山。走了半天,衣子羅已經累的喘不上氣,可離北宮還有好幾裏路。

北宮,開國皇帝關押前朝皇室女子之地,後來逐漸演變成關押宮中犯罪的妃嬪,亦比冷宮還要可怕,進了北宮,再無出路,成為龍國最可怕的地方之一。

走了一段平整道路後,眼前已經沒有樹木,全是光禿禿的山石,一段巨石雕刻而成的山門就在眼前,上麵書寫著兩個冷幽幽的字:北宮。

到了山門,就隻有用腿步行,因為是上山階,又窄又陡,馬車是根本上不了的,一切用具全部由人力扛上去。

衣子羅小心地走在那彎曲的山階上,不敢分心,萬一一不留神掉入山崖,便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那豈不……

北宮處在寶劍峰半腰,也不知道是怎樣建成,也許是就地取材。從山門開始,寶劍峰便與其餘的山峰分開,再無連接,周圍形成數十丈的懸崖絕壁,隻有山門這唯一的一條路可以進出北宮。山門依偎在一處百丈高的懸崖上,而宮殿正是建立在這懸崖上,喚作癡心崖,取癡心妄想之意,是說進了北宮便別癡心妄想再出去。進入山門後,就是一條不過三尺寬的道路,周圍雖然有粗鐵鏈維護,卻也是異常嚇人,那些宮女太監早已經嚇哭,死活不肯走,被押行的人一打,才肯走,卻都用怨毒的眼光看著眼前什麽表情也沒有,安步行走的衣子羅,隻有冬軌無奈地看著,跟在她後麵。

“娘娘,小心啊。”冬軌欲攙扶她,卻被衣子羅輕輕把他的手移開,道:“我沒事,你也要小心。”這地方根本無法兩人並排行走,所以冬軌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在身後看著。

“你這賤人,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要與你同歸於盡。”突然,冬軌身後的一名小丫頭尖叫著躍過他,抓住衣子羅就往懸崖邊上跳。

當眾人反應過來,衣子羅已經與她在護鏈之外,那小丫頭已經帶著恐怖猙獰的表情急墜崖底,而衣子羅抓住旁邊的一株小數,沒有馬上掉下去。

在場的太監宮女全都嚇傻了,沒有人再敢動,蕭自蕘繞過他們來到正試圖拉衣子羅上來的冬軌身邊,可是他們的距離隔的太遠,而那樹已經開始要連根拔起。

“蕭將軍,請你轉告皇上,臣妾最後遺言:請他好好照顧允兒,也請你饒過他們。”蕭自蕘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些嚇傻了的宮女太監,點點頭。

衣子羅幹澀的臉上露出點點笑容,隨著拔根而起的小樹追落山崖。

“娘娘……”冬軌跪倒在懸崖邊,大聲呼叫。

遠處,隻有一聲聲淒涼絕望的“娘娘”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