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河縣

“知縣大人不在。”麵對武鬆的質詢,師爺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武鬆現在可是一身素白孝衣,一副強忍怒氣的樣子。師爺用肚臍眼想想也知道武鬆來者不善,找知縣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好事情。

“那師爺,你知道知縣大人去哪兒了嗎?”武鬆左手無意中捏緊了兩下,藏在袖子裏麵的解腕尖刀已經有些溫熱,但還是讓武鬆感到一絲涼意。

“不知道!”眼尖的師爺看著武鬆左手臂衣服下麵有些不對勁,哪裏還敢說實話?

“仵作何在?”武鬆不甘心的問道。

“你是說何九?那廝沒事根本不來縣衙的,平時就在鋪子裏麵呆著。”師爺給武鬆指了個方向:“從那邊過去,轉兩個彎,門口擺著一個紙大花圈的就是,好找的很。”

武鬆微微點頭,拔腿就走,師爺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幹脆準備親自去獅子樓報個信。

“你就是何九?”武鬆看著鋪子裏麵坐著打瞌睡的中年猥瑣男,沉聲問道。

還沒到清明,何九這鋪子的生意不會好起來,所以這種時候,何九基本上是吃飽了飯拿把椅子一靠,打個盹,做做夢。

至於鋪子裏麵的紙人紙馬,花圈香燭,何九從來就沒擔心過,活人誰沒事偷這些東西啊。

“誰!膽敢擾人清夢?”何九擦了擦流到胸脯的口水,和夢裏麵百花樓的姑娘們依依作別。

再一看眼前站著的大漢,何九先是“哎呀”了一身,這才努力從椅子上站起來拱了拱手。

“原來是武都頭啊,你這一身...”

不用問,何九也明白武鬆已經知道了武大郎的事情,要不然也不能穿身白衣服,係條麻繩滿街走。

武鬆也不廢話,直接從袖子裏摸出那把解腕尖刀,“嗖”的一身往旁邊供桌上一戳,好家夥一下子進去有快兩寸了。

“武都頭,你這是什麽意思?”何九心疼的看著那張供桌,這可是何九鋪子裏麵的最好的東西,水曲柳的啊。被武鬆這麽一弄,好價錢看來是賣不上了,也不知道用漆能不能把那個洞給補上。

“我來問你!我哥哥是怎麽死的?”武鬆一手指著尖刀:“何九,你若有半句謊言,人是肉做的,可沒有這桌板結實!”

“武都頭啊,這武大郎是怎麽死的,早有定論。”何九看著明晃晃的尖刀,心驚肉跳:“那凶手是鄆哥,現在關在大牢裏呢。”

“那...我怎麽聽說是西門慶那廝把我哥哥弄死的呢?”武鬆眉頭一皺,伸手就要去摸那把尖刀:“何九,你說的句句屬實?”

“都頭,我對刀發誓!”何九咬牙道:“並無半句虛言。”

“哦?”武鬆饒有興趣的看著何九,手已經摸上了刀柄:“那你倒是說說,你怎麽判斷是鄆哥行凶的?”

“這個...”武鬆這句話正好擊中了何九的軟肋,說實話要不是牛都頭提醒,就何九那兩把刷子,到現在也是一頭霧水。

“武都頭,鄆哥年紀不足十五,身體羸弱,就和貴兄長有舊,怎麽可能做出這等事情來?”

這時門外飄來幾句話,正好替何九解了圍。

武鬆轉頭看去,牛都頭抱著胳膊站在門口,臉上似笑非笑,眼睛沒有看著武鬆,反而猛盯著何九。

何九手心捏了一把汗,這會兒才長出了一口氣,順坡下驢:“武都頭,這事情吧,牛都頭全都清楚,你問我不如問他。”

尼瑪,反正本來也是牛都頭判斷的,跟我何幹!

“牛都頭此話當真?”武鬆輕輕一撥,就把那解腕尖刀拔了出來,隨便往腰間一插,大步走出鋪子,和牛都頭麵對麵站著。

“武都頭,你我乃是同僚,我還能騙你不成?”牛都頭胸有成竹的說道:“出事當晚我正好巡夜,是看過現場的,像鄆哥那種氣力,想要把武大郎推下樓來,還是不太容易的。”

武鬆想了想道:“這還是不能說明為什麽是西門慶?”

“你可能還不知道...”牛都頭故作神秘:“鄆哥是凶手,這個說法是西門慶提出來的。”

“嗯?”武鬆眉毛一挑:“確有此事?”

“當時何九也在場的。”牛都頭用手一指鋪子裏麵。

武鬆順著牛都頭手指的方向,就見那個何九頭點的如同搗蒜一般。

“哦,那多謝了。”出乎牛都頭意外的,武鬆並沒有怒火衝天的樣子,反而平淡的拱拱手,拔腿就要走。

“朱知縣和西門慶正在獅子樓喝酒...”

牛都頭這句話並沒有讓武鬆的腳步停下來,武鬆隻是身子略微頓了一頓,繼續往紫石街的方向走去。

“這還是打虎英雄麽?”牛都頭有點看不透了:“一般的漢子遇到這種事情,恐怕早就破口大罵,火爆一點的,直接玩命去了。這武鬆...”

武鬆在牛都頭的影響中,一直是那種喊打喊殺的魯莽漢子,這反應,有些不對勁啊。

牛都頭沒有想到的是,武鬆這時已經是怒火滿胸,隻是表麵上不表現出來而已,之所以沒有爆發,也沒有問獅子樓在哪裏,是因為在此之前,武鬆要回到紫石街,從一個人的嘴裏得到再次的肯定。

那個人,就是武鬆的嫂子,潘金蓮!

武鬆臨出門前可是把自己的親哥哥,也就是武大郎,托付給潘金蓮,同時也說了很多不放心的話語。

武鬆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時潘金蓮是一付不帶頭巾的男子漢形象,快要拍著胸脯賭咒發誓了。

自己才走了多長時間,居然有這種事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鬆表麵上步子不快,但一付鋼牙已經咬得緊緊地。

哥哥英靈不遠,看武鬆如何替你手刃仇人!

“師爺,你到底想說什麽?”西門慶在粉頭的高歌聲中,確實很難聽清楚師爺在說什麽。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雅間裏麵雖然空間不小,但放下了大桌,坐著十好幾位清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再加上四個粉頭彈著琵琶,唱著蘇大學士的水調歌頭,師爺在門口幹著急,也擠不進來。

看西門慶皺著眉頭的樣子,師爺張了半天嘴,比劃了幾下,還是沒把意思說清楚。

朱知縣聽得樂不可支,還衝門口的師爺擺擺手,以為師爺在伴舞呢。

師爺情急之下做了個老虎撲人的架勢,西門慶才醒悟過來,師爺似乎在講一些和武鬆有關的事情。

從粉頭身邊擠過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西門慶這樣的有為青年,粉頭們一邊唱著,彈著,一邊用身體勾引著,有意的阻擋著西門慶的去路。

西門慶咳嗽兩聲,使出不世絕技抓奶龍爪手,這才在一片混亂中脫出身來,背後是一片粉頭故作姿態的嬌斥。

“大官人,討厭啦...”

“縣尉大人,你怎麽摸奴家那裏啊...”

頓時間,好好的“明月幾時有”被西門慶攪了個粉碎。

“武都頭來縣衙了!”師爺的大叫聲聽起來特別刺耳,引著一桌子人側目不已。

“穩重!”朱知縣怫然不悅:“來了就來了,有什麽好奇怪的,真是掃興啊!”

滿桌的美食,加上十幾瓶景陽春,吹拉彈唱,朱知縣本來是很快活的,沒想到這一下就被攪局了。

師爺尷尬的笑笑,西門慶趕緊打圓場道:“師爺是來找我有事的,知縣大人你們繼續!”

聽師爺一提起武鬆,西門慶就知道事情不善,拉著師爺往另外一間雅間去了,背後,水調歌頭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武都頭穿了一身孝衣,來縣衙找知縣大人。”師爺有些擔心的說道:“依小人看,武都頭可能身懷利器,不知道想要做什麽。”

西門慶聽這話心裏突突個不停,尼瑪這什麽意思?

武大郎死了,武鬆穿個孝衣,那是沒問題的;但為什麽身懷利器,來縣衙找朱知縣?是要問問凶手是誰嗎?

不對,武鬆既然回過家,那麽鄆哥這個名字,武鬆已經知道了,如果是要找凶手,那麽武鬆應該直接去大牢裏麵,而不是縣衙。

除非,武鬆得到了不同的消息,而且,極有可能是從大牢裏麵得到的。

莫非,鄆哥麵對武鬆,翻供了?不對,如果沒有人指點,鄆哥那種智商,怎麽可能翻供?

“萬一武鬆要對知縣大人不利,那可如何是好?”師爺著急的問道:“縣尉大人,你注意多,看看這事該怎麽辦啊?”

西門慶苦笑笑,武鬆要對付的可不是朱知縣,而極有可能是自己啊。

“武鬆現在去哪兒了?”西門慶想了想,還是先弄清楚武鬆現在的位置再說:“他知不知道知縣大人在這裏喝酒?”

“小人沒有說,給支到何九那兒去了...”師爺回道。

何九?武大郎不是中毒而死,屍身還在家裏麵停著靈,西門慶也用不著去賄賂何九,那廝手裏麵也沒有自己的什麽把柄啊。

西門慶突然有一種極其憤怒的感覺衝上心頭,這到底是誰,在背後和哥過不去啊!這個幕後黑手,自己一定要抓到!

“去大牢!”西門慶果斷的說道,不管武鬆現在去了哪兒,最不可能出現的地點就是大牢,而查出鄆哥為什麽翻供,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潘金蓮沒有像小說裏麵毒死武大郎,那麽至少現在,她還是安全的。

這時隔壁歌聲又是一停,傳出朱知縣的一聲怒吼:“說好的烤全羊呢,怎麽還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