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補償?”白太醫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西門慶:“你怎麽不去向陽穀縣的生藥鋪要補償?就光允許你開生藥鋪,某家就不能開麽?俗話說貨比三家,這也是給清河縣的百姓一個選擇的機會,合情合理,何來補償一說?”

坐在中間的朱知縣“嗯”了一聲,似乎被“補償”這個說法勾起了一絲興趣,微閉的雙眼也睜開了少許,順便吃了口茶:“既然有次提議,大官人不妨說說看有何損失?如何補償?本縣也好居中調停。”

西門慶把玩著那塊羊脂玉佩,依舊是一付懶洋洋的樣子:“小生的生藥鋪規模雖然不大,但其實供應清河縣還是綽綽有餘的,何必再開第二家?大人也知道,小生家裏全依仗著這間生藥鋪,若是其他人再開第二家生藥鋪,小生並不反對,但耀祖兄本來就是太醫,同時開著醫館和生藥鋪,前麵開方,後麵抓藥,這久而久之,誰還上小生鋪子裏麵抓藥?”

“你鋪子裏麵也自有開方的郎中,何必危言聳聽?”白太醫忍不住一旁插嘴道。

西門慶露出羞澀的一笑:“小生店裏的土郎中,怎麽比得上耀祖兄十五年太醫院的手藝?”

朱知縣微微點頭道:“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白太醫還在思索如何反擊,西門慶已然起身,衝知縣行禮致謝:“大人果然公道!清河縣能有如此父母官,小生欣慰!”

不管怎麽說,先給這朱知縣帶上個高帽子再說。

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朱知縣雖然老成持重,但西門慶這兩句馬屁拍上來,還是比較受用的,這不,連稱呼都改了。

“西門賢弟!即是如此,你覺得如何補償才好?”朱知縣笑眯眯的看著西門慶。你們兩家相鬥,好處還是要給本縣的不是?

白太醫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冒上來,本來就挺白的麵皮更加發白了,這朱知縣是要一手托兩家啊!自己那一百貫算是打了水漂。

西門慶故意咳嗽兩聲,這種狗血情節身在其中還真是其樂無窮啊,連腹中饑餓都幾乎忘記了:“這個...小生這裏有三種方案,白太醫可任選其中一種,小生絕不後悔!”

“哦,居然有三種之多?賢弟不如一一道來!”朱知縣有如看戲一般,似乎興致不小。

西門慶這貨以前不是花天酒地,欺男霸女麽?怎麽今天是一套接著一套,好像做生意的老手?

白太醫身子往後一靠,有氣無力的衝知縣揮了揮手,比出了兩根手指,那意思是別忘記我剛才塞過去的兩張交子。那可是一百貫通兌的交子啊。可惜朱知縣現在饒有興趣的看著西門慶,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根本沒看到在空中抖動的兩根手指。

西門慶倒是眼尖,大呼小叫道:“耀祖兄這手指頭怎麽了,怎麽在抖來抖去?兩根手指!莫非是犯了二...”

白太醫趕緊收回手指,順手抄起茶盞假裝吃茶:“大官人莫要打岔,某家隻是端個茶盞而已。趕緊說說你那三個方案吧!”

西門慶笑道伸出一個手指:“這三種方案其實都是簡單之極,非常好作的。小生就先講第一種:耀祖兄的生藥鋪不管經營如何,利潤須分給小生三成...”

“撲...”本來假裝喝茶的白太醫剛含了個滿嘴茶,聽到這白癡到了極點的方案,一口上好的香片險些沒噴了朱知縣一身,火燒屁股一般跳起來罵道:“你小子也敢獅子大開口,這算哪門子的補償方案!”

不等知縣招呼,一旁的師爺急步上前,用塊絲巾擦了擦知縣身上的茶水,朱知縣皺了皺眉頭,:“白太醫,就算你不認同西門賢弟的第一種方案,也不能噴本縣一身茶水啊。”

見朱知縣怪罪,白太醫隻好一屁股坐了回去:“大人,小人失態了。隻是這第一種方案實在是強人所難,小人無法接受的。”

西門慶看著桌上的茶點,在一旁嘖嘖有聲:“幸好現在沒有上菜,要不然還不全部廢了?別人還沒吃,你到用口水噴個遍,真是可惜了這幾碟茶點,你就說這泡酥螺,做得多好啊,小生還沒來得及吃....那也罷了,居然還噴了大人一身..”

白太醫氣惱惱的,此時也不好爭辯到底是茶水還是口水,隻好強忍怒火道:“第一種方案某家實在無法接受,大官人還請接著說第二種方案吧。”

西門慶滿意的點點頭,又伸出兩個手指,衝白太醫晃了晃:“第二種方案麽,也很簡單,就是耀祖兄的生藥鋪,所有藥材須從本店進貨,小生一律給最低價!”

呃,這第二種方案明顯比第一種還要惡毒...

而且西門慶晃著兩個手指,分明譏笑剛才白太醫的醜態來著...

白太醫惡狠狠地盯著西門慶,仿佛要從他身上割塊肉下來:“辦不到!這和第二家西門生藥鋪有什麽區別?”

朱知縣聽了這第二條方案,也在一旁笑道:“西門賢弟這第二種方案還是不成啊,本縣雖然不通商賈,也知道開店鋪做生意,無非是互通有無,買低賣高,這樣才有收益。如果白太醫要從你家生藥鋪進貨,那確實有些太為難白太醫了。”

“知縣大人深知我心!這第二種方案簡直就是無賴!”白太醫見朱知縣向著自己說話,趕緊表態,順便攻擊了西門慶一下。

西門慶不以為然,伸出三根手指笑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是第三種方案了,這方案如果耀祖兄再不同意,小生也無話可說,隻好一拍兩散,各找各媽。”

白太醫聽這話恨不能一口水吞了西門慶,衝朱知縣拱拱手:“還請大人主持公道,如果第三個方案也是這般的無賴,某家實在無法接受,隻好各憑手段了。”

朱知縣點點頭:“本縣自會主持公道。西門賢弟且講第三個方案來,若是同樣不合情理,本縣也是不會讚同的。”

見白太醫落入自己套路,西門慶強忍著狂笑,板著臉一本正經的道:“這第三個方案再簡單不過,那就是請耀祖兄去小生的鋪子坐堂,小生每月五貫供奉...”

“什麽!!!”白太醫想來想去也沒想到西門慶這第三個條件居然是要自己給西門生藥鋪做坐堂郎中,去給西門慶打工!

“你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白太醫撕破臉皮,不顧一切的大喊起來。

硬要在太醫院呆了十五年的白太醫去生藥鋪當坐堂大夫,這明顯是強人所難。就連朱知縣也覺得不可思議:“西門賢弟這個方案實在是匪夷所思,無法讓人接受啊。”

“這也不行麽?”西門慶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咬了咬牙,似乎下了狠心:“既然如此,那麽耀祖兄開了方子可以去自己的生藥鋪抓藥,隻要耀祖兄去小鋪坐堂就行!小生也是為了清河縣百姓著想!畢竟現在都是來小生的鋪子抓藥,目前鋪子裏麵用的坐堂郎中明顯水平不夠!耀祖兄還請體恤民情,早日懸壺濟世,服務蒼生!”

西門慶這麽一說,朱知縣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倒也有幾分道理:“這個...”

白太醫也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反駁才好,總不好直接說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擠掉西門家生藥鋪,用自己白家藥鋪取而代之,這和自己標榜的高尚目標全然是兩個路子。

一時糊塗之下,白太醫遲疑回道:“這個某家本來就是要懸壺濟世,但某家去大官人那裏,身份不符...”

西門慶不容白太醫思考的機會,直接打斷道:“耀祖兄去了,即是小生上賓!其他坐堂郎中,小生一律辭退!另外在生藥鋪門口掛上耀祖兄醫館牌子!耀祖兄,你看如何?”

“這個...”白太醫看著西門慶誠懇的攤開了雙手,腦子頓時遲鈍了幾分。

“小生盛意拳拳,耀祖兄不要推辭才是!”西門慶邊說邊站起身,給白太醫倒滿茶水,好像在勸說一見如故的好友一般。

“西門賢弟如此盛情,白太醫可考慮一二。”朱知縣輕撚胡須,微微點頭。

白太醫被話擠住了,隻好咬牙道:“某家生藥鋪也須些時日才可開張,既然大官人盛情邀請,某家可暫時...”

“三個月!”西門慶趁熱打鐵,趁勝追擊。

“不行不行,時間太長了,一個月之後...”白太醫的思路被完全打斷,不由自主的討價還價起來。

“一個月就一個月,成交!”西門慶根本不在意時間的長短,直接拍板了。

反正隻要你人在哥的生藥鋪裏麵,還怕你翻了天不成?哥可是清河一霸,你那生藥鋪能不能開起來還是個問號,還是老老實實在哥的藥鋪裏麵打工吧!太醫院混了十五年又怎麽樣?還不是乖乖的給哥打工?

白太醫本來的意思是一個月之後自己的白家藥鋪就該開業了,沒想到卻讓西門慶掐著話堵死了餘地,隻好無奈點點頭:“既然如此,某家就做這一個月的坐堂郎中吧...”

“不是坐堂郎中,是太醫,小生馬上找人定製醫館匾額,同樣掛在生藥鋪門口!”西門慶糾正道。都是給哥打工,叫什麽還不是一樣?

“這...”白太醫無法反駁,如鯁在喉一般直接卡住了。

朱知縣兩邊看看,哈哈笑道:“此方案甚妙,不傷和氣!兩家握手言和,實乃美事!來人啊,上菜上菜!倒酒!上最好的酒!”

豪門樓樓主應聲而入,獻上一小壇酒,揭去了泥封,頓時一股酒香充滿了整個雅間。

“大人難得到此,小店這十年陳釀終於等到開封的機會了!”

身後是一排端著各色菜肴的夥計,隱約有清宮劇裏麵皇帝用膳的架勢,讓西門慶好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