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之巔,冷月清輝。

古星河如同一隻折翼的白色蝴蝶,自高山之巔翩翩墜落,手握著那柄氣息非凡的銀色長劍,“砰!”一聲巨響,他墜落到千年積雪之中,很快便被淹沒,再也看不到一絲蹤跡。

因為剛剛那驚天一戰,這附近雪山紛紛傾倒,坍塌,白雪紛飛,壯觀蔚然。

這昆侖之巔本是世外之地,素無人煙,亦無鳥獸飛蟲,隻天池中有幾尾清淺的魚兒,這裏便是死寂一片,毫無生氣。當決戰之中的兩人一逃一墜之後,積雪滑落,山川崩塌,何其壯觀。但當一切的聲音消弭之後,這裏卻死氣沉沉,不聞一聲。

“嗤~!”一聲輕響,自積雪深處悠悠傳來,一雙雪白如玉的手,吃力的從積雪中伸了出來,而後再是整個身子,緩緩的也掙紮了出來,卻是一個身著白衣、麵色蒼白的年輕男子,他渾身散發著似乎並冰雪還要寒冷的氣息,緩緩盤坐在雪地之中,靜靜運功恢複體內的傷勢。

這人自然便是墜雪而落的古星河,他身體之內本有宿疾,卻又強行施展“日月•同輝”那般強橫的神通秘術,雖然輕鬆勝過那詭異妖冶的紅衣少年,但自己也受傷匪淺,竟是差點死在這雪山之中了!

“咳!咳!”古星河輕聲的劇烈咳嗽著,一口鮮血洶湧而出,卻被他硬生生的忍了下去,然後閉上眼睛,繼續調息著體內紊亂不堪的元力。

這是一個巨大山穀的底部,四周都是蒼茫入雲的雪山,安靜,死寂,卻又肅殺。

“難道自己真的要被困在這裏了麽?”古星河換換搖了搖頭,他身上的傷勢雖並非很嚴重,但卻壞在至少數日之內,他無法運轉元力,否則便是天神也回天乏力了!這也就意味著,在這數日之內,他將不可能禦劍飛出這山穀之中,更不可能去應約與竇飛雪決戰雪峰之巔。

想到竇飛雪,古星河忽然想到朱雀神印,怕是自己神通比試第一才獲得的資格,這次說不得也一同化為烏有了罷!當時可曾有過約定,若有人無故失蹤或者死亡,則自然失去神通比試和獲得朱雀神印的資格。

煌歸兄,燭顏,我可能要負月下之約了!

你們可曾會原諒我麽?

“咳!咳!”古星河再次劇烈咳嗽著,濃濃的血氣在他體內翻滾著,終是未能忍住,“噗~!”如同幾朵殷紅梅花,朵朵開放在他身前雪地之上。

“我的血?何時又變成殷紅色的了……”古星河靜靜看著身前殷紅血滴,心中奇道。

須知道,在中州大陸之上,辨別人族和凰族最大的依據,一在神通之上,一在血脈之上。凰族幾乎個個身負傲世神通,人族則毫無半點神通可言;人族血液殷紅,而凰族血脈則是高貴典雅的淡藍色。

然而,他的血,卻為何變得如此殷紅?

他忽然想了起來,在部落大平原那幾年的時候,他的血液也如同現在這般殷紅欲滴,自走出大平原之後,便就再次恢複淡藍色,直到如今仍未改變。

這一次,又是因何而變?

古星河心中有數不清的疑惑,但髒腑中沉重的傷勢卻由不得他細作思考,搖了搖頭,繼續沉於調息之中。

月漸漸向西方而去,天漸漸明了。

……

“砰!”一聲巨響,一隻上好的檀木椅子,就這般被憤怒的擊碎,化為滿地齏粉。

端木流雲冰著臉龐,冷笑著說道:“蕭先生,這就是你當初為父親引薦的左膀右臂?哼哼!”

蕭亦可臉色也甚是難看,隻聽他冷聲說道:“世子何出此言?”

端木流雲連連冷笑,怪聲說道:“前一日夜裏他的舉止,已經怪異奇特,我說與你聽,你卻偏偏不信,如今好了罷!他竟然就這樣消失匿跡,說不得投到哪個陣營去了,等到神印出世的時候,再給我們當頭一擊。”

蕭亦可搖了搖頭,冷聲怒斥道:“世子,你言重了!孤崖兄之胸襟心懷,我始終是信得過的。”

看到蕭亦可的滿臉怒容,端木流雲懦懦說道:“可是,可是,蕭先生,在這關鍵的時候,他卻行動舉止異常且忽然失蹤,又當如何解釋?”

蕭亦可搖了搖頭,歎息道:“說不得他遇到了一時半會解不開的難題罷!”此時他的眼前,忽然浮現那一日的詭異妖瞳,屈居山腹地底之下,卻有著漠視蒼生一般的神色,冰冷、邪惡。

“蹬~!”一聲輕響,蕭亦可滿臉汗水、向後退卻一步,他連忙守住心神,方才從那幻境之中走了出來。

“蕭先生,你怎麽了?”端木流雲關切問道,但此時的他卻忽然發覺無法靠近蕭亦可半步。

“沒事,多謝世子關心。”蕭亦可緩緩搖了搖頭,轉身朝門外行去。

……

卻說因為古星河的驀然失蹤,著急的並非蕭亦可與端木流雲兩人,軒轅煌歸與宇文燭顏幾人更為著急,連帶著莫羽衣、霓裳一同圍著一張桌子坐在一起,滿臉愁容的商議著。

依舊身著青衣的軒轅煌歸輕聲開口說道:“羽衣,你確定端木相府的營帳之中,再無那人的蹤跡?”

莫羽衣肯定的點了點頭,滿臉愁容的說道:“我自負隱匿神通凡世間第一,又怎麽會被端木相府的那些人所發現?我偷聽到端木流雲和一個紫衣男子的談話,可以十足的確定,先生已然失蹤不在那帳篷之內了!”

軒轅煌歸愁眉道:“羽衣,你在那處可曾看到他什麽時候消失的,去往什麽方向?”

莫羽衣低首想了一想,開口說道:“那時候我隻見到一紅一銀兩道劍光霍然閃過,當時並不以為意,卻不料那正是先生的劍光,至於方向我現在卻記不得了!”

軒轅煌歸搖了搖頭,擔心的說道:“希望他吉人天相,千萬不要出現什麽事情。”但總有一股隱隱不安,潛藏在他內心深處,讓他連自己都無法能夠相信這話。

卻見一身淺白衣衫的宇文燭顏忽然開口說道:“我去尋他。”說罷便幻化出來那龍骨長鞭,準備禦器飛行而去。

軒轅煌歸並莫羽衣、霓裳立即站了起來,俱都驚訝的看著他,軒轅煌歸開口說道:“燭顏……”

話還未說完,便已經被宇文燭顏打斷,隻聽她冷聲說道:“我身負天眼、順耳神通,我去找他,你們放心便是!”說罷,再不理會三人,直接禦器疾馳而出,有如一顆流星,隻幾個刹那便已經消失無蹤。

軒轅煌歸搖了搖頭,緩緩坐下身子,隻餘下一臉呆滯的莫羽衣和霓裳原地不動的站在那裏,呆呆的看著宇文燭顏消失的方向。

他倆認識宇文燭顏的時日雖短短幾年,但卻又何曾見過她這般模樣?

……

山穀之中,無星無月,暗淡無影,古星河掙紮的睜開了雙眼,淡淡望著那陰沉的天空,歎了口氣,難道這老天爺也不準備讓自己好過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降下一場大雨?或者大雪?

“咳~!咳~!”又是連續不斷的劇烈咳嗽,古星河用手捂住嘴唇,強製忍住那噴湧而出的沸騰血氣,卻終是有幾滴血自他手指中流了出來,滴落在銀白色的雪地之上,顏色比之前兩日更加鮮豔。

這已是他被困在這山穀之中的第三日,而明天,便就是他與竇飛雪比試高低的日子。

古星河搖了搖頭,想來這本在意料之中的比試,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參與的了!算算日子,距離那朱雀神印出世的時間,也隻有六天了,若是自己還無法出去的話,隻怕以前的一切計劃、努力、鋪設,俱都將化為虛無。

不行,必須出去!

古星河冷冷的閉上雙眼,再次瘋狂的催動著體內元力,試圖將它們完全聚攏一處,但傷勢慘重如他,如此這般做法隻不過是自尋苦吃罷了!

“噗~!”伴隨著這一聲輕響,一道血箭自他口中噴射而出,而他的頭顱已然緩緩低了下去。

這是這兩日來他第三次陷入昏迷之中,或許,這一次的昏迷,他將會陷入永世沉淪之中,再也無法醒來。

烏雲越積越厚,驀然,一聲巨響,伴隨著震耳發聵的雷聲,傾盆大雨破天而下,卻耐不住這昆侖山之巔的極寒,還未落到山巔便已然被凍結住,化為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冰雹,迅疾如利箭一般朝地麵砸了過去。

“咚!”一個鵝卵石般大小的冰雹,猛然砸在古星河的身上,將他砸的一晃一晃。

“咚!”又是一個冰雹砸在他的額頭上,砸出一片殷紅。

無數的冰雹堆積在他身體四周,很快便將這山穀堆滿,將他半邊身子掩在冰雹之中。

或是冰雹起了作用,古星河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四周的冰雹,渾身一震,試圖將之震散開來,卻發現這一震之下,經脈之中的傷勢再次爆發,“噗~!”的一聲,又是一道血箭噴射而出。

但這次古星河卻並未暈了過去,他強忍著不讓自己暈過去,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暈了過去,怕是再也沒有醒過來的可能了!

“難道我要死在這裏了麽?”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那晶瑩剔透的冰雹,在他的眼前顯得越來越模糊,便是連它們砸在身上,他也似乎快要感受不到了。

一道亮麗的閃電,霍然從遠處疾射而來,似乎要將地麵之上的古星河擊得粉碎。

卻在刹那之間,那道閃電霍然停在古星河的身前,卻是一個身著粉白衣衫、手持白骨長鞭的年輕女子,隻聽他喃喃道:“一天兩夜,我終於將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