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九,在晌午的時候,古星河終於趕回家中。
因為地處帝國偏南地帶,每當冬春之際總是比帝國中央地區冷了許多。不過,中州帝國的子民,偉大火神朱雀的後裔——凰之一族天生體格強壯,從來不懼酷熱嚴寒,這是一個得天獨厚的種族,他們豪放、狂野而又貴氣十足,他們是天神的寵兒。
當古星河趕回家中的時候,年貨早已經置辦完畢,儲藏室裏也存著大量的野豬肉兔子肉和許多蔬菜。聽阿媽說,今年收成還算不錯,阿爹憑著高超的弓箭之術,在森林之中獵取了許多口糧,足夠過一個安樂祥和的春節。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古星河遙想著此時仍居住在樹屋之中的師尊,不知道他此時是一番什麽景況?
對於這個便宜得來的師尊,星河並沒有多大擔心,自從見識過師之道出手幾次,他知道這個怪人即便不是中州帝國數一數二的大高手,也至少不會輕易被人擊敗。
甚至有時候,他時常會懷疑這一個從來不肯讓他看到自己麵目的師尊,會不會是一個宗師級修為的高手呢?畢竟他法術高深,而且神通太奧妙無窮了!
搖了搖頭,古星河停止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繼續有說有笑的陪同阿爹阿媽說著家常話吃著年夜飯,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美滿安康。
正月初三的清晨,在古星河的百般苦求之下,阿爹阿媽答應讓他繼續前往慕思森林深處,兩位長輩並沒有太過責備他,臨行時囑咐他多多小心,阿爹還吩咐他不要在樹林裏太過貪玩,有時間的話就回來看看。
至於離家前往慕思森林深處的原因,古星河仍未曾詳細和阿爹阿媽說過,因為他從小便就喜歡呆在森林深處,兩位長輩倒也沒曾阻難過他,隻是擔心他一個人一過就是大半年一年的,這樣下去會不會會自閉自封,所幸古星河雖然話並不多,但還算開朗,兩人也就聽之任之了!
臨行時,阿媽給他裝了一大行囊的衣裳和糧食,阿爹也送了他一柄銀色的長劍,顯然不是什麽好劍,但也比平時用的鐵劍要好了許多。古星河接過行囊和鐵劍,告別兩人一步一步前往森林深處去了。
……
正月初五的傍晚,古星河終於趕到樹屋之下,彼時師之道正一邊烤著野兔一邊飲著冷酒,待看見古星河步履蹣跚的跑了過來,心中氣不打一處來,但見著徒兒滿臉欣喜期盼的臉色,手中剛剛舉起的枝條又放了下來。
古星河取來一張狐皮墊子攤開,然後打開行囊取出阿媽放進去的醬野豬肉,還有他偷偷從儲藏室拿來的一壇農村野釀,兩個人圍著火堆吃了起來,師之道也不管農家釀的酒是否好喝,啃一口豬肉便喝一大口酒。
至於古星河,前世便就是嗜酒之人,已經將十多年未曾喝過酒,此刻酒蟲在心底撈癢癢,趁著師尊不注意,偷偷摸過來酒壇然後狠狠灌了一大口。
興許是現在這個身體尚需要幾番鍛煉,才會有前世那般豪飲的酒量吧,古星河剛剛吞下去一大口酒,那酒氣便順著食管直往上衝,小臉猛然漲得通紅,咳得他連忙抓起一塊豬肉猛啃下去。
師之道見他這般模樣,舉著手裏的野豬肉哈哈大笑,然後再不許他喝酒,將那隻剩下半壇的野釀藏在身畔。
兩人吃罷飯後,一向勤奮好學的古星河便開始繼續練劍,他取出阿爹送他的那把銀色長劍仔細端詳,這把劍很是鋒利,雖然達到沒有吹毛可斷切玉如泥的地步,但總是比原來那把鐵劍好上許多。右手握著劍柄,然後便開始演練那已經爛熟於胸的五路劍術。
或許是喝了幾口酒而有些異常高興,仍舊用黑布蒙著臉部的師之道看著唯一的徒兒端著把破劍瞅了半天,然後再繼續演練那拙笨不堪的初級劍術,他隻能搖了搖頭,仰頭大喝一口星河帶來的農家酒,雙手輕輕一招,一柄長劍“忽”一聲便從樹屋閃電般疾馳到他手中,驚得一旁的古星河目瞪口呆忘了繼續練劍。
這師尊,果然身手很是不凡啊!
師之道懶得去理會憊怠徒兒那副癡呆模樣,手一揮那長劍便疾向他飛去,古星河連忙雙手接過。隻見師之道繼續小口小口飲酒,片刻後方抬起頭來說道:“這把劍比你那破劍好多了,從此便送與你了罷!”
這是一柄真正的好劍,劍長三尺六寸,寬二寸七分,通體散發著秋水一般的光芒,似乎有水紋在隨波蕩漾,古星河握緊寶劍隨手一揮,一劍斫在身旁大腿粗細的鬆樹之上。
“吱…吱…”是鬆樹搖晃的聲音,然後歪向一方向下倒去,正巧那方向是師之道盤膝而坐的地方,古星河看得心涼肉跳,高聲疾呼:“師……”
“轟!”一聲巨響,那將近十米高的鬆樹已然倒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塵,而怪人師之道卻早已經不見,古星河眨著眼睛左看右看,都沒看見這奇怪師尊是如何閃開的,也沒看見是閃到哪裏去了。
“好會惹事的本事,你在找什麽?!”陰測測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古星河立即抱劍回轉身子,想象著師尊此時的狼狽樣子,心裏想笑,嘴上卻迅速說道:“師尊原諒徒兒吧,徒兒絕對不是故意的。”
卻見師之道淡然小口飲著農家野酒,似乎根本不曾受那鬆樹倒塌的影響,這師尊的神通本領,竟然比預想之中的還要強了幾分!
為了防止下一秒就會被蹂躪或者懲罰,古星河立即開口說道:“師尊,這柄長劍真的很鋒利,有沒有什麽名頭或者來曆?”
師之道頓了一頓,似乎陷入某種沉思之中,片刻後說道:“你這小滑頭!這柄劍名曰易水,至於來曆嘛,這倒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了!”
古星河兩眼一亮,對於這浩瀚帝國的遙遠傳說,他向來都是極為敢興趣的,將寶劍還入劍鞘之中,然後說道:“師傅,看來這易水劍來頭很大了,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故事?”
師之道示意星河盤膝而坐,然後在這清冷的夜色裏,將那遙遠時代的故事緩緩道來……
……
易水,是一柄長劍,亦是一個人的名字,千奇國開國始祖的名字便叫易水,而這柄長劍便是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男子的佩劍。
相傳,在三千多年之前,易水本是當時皇帝陛下的胞弟,傳聞是先任皇帝在世之時最看重的皇子。先皇隻有兩個皇子,一個是皇子易水,另一個便是後來的第四十九任皇帝陛下。易水本為幼弟,卻有遠超皇兄的眼光和謀略,才情詩話軍事劍術,樣樣精通,其法術神通更是通天。
這樣一個隻需隨意一站便光輝四射的人,在那樣的一個時代,若不出所料,必將青名留於史詩,或是文章著之千古。
那第四十九任皇帝陛下,後世史書載之為“九天鳳皇”的霸主,在那個父親雄威猶在、兄弟光芒蔽日的時代,隻能吞聲忍氣,在暗地裏積蓄力量。雖心有不甘,卻仍靜靜等待時局發生改變。
後數十年,先任皇帝因密室之中修行不慎忽然暴病,皇子易水當時正身在星宿海行省鎮壓叛亂,得知父皇病危的消息,他心中悲戚卻無法脫身,隻能登高望遠,心中默默祈福父皇早日康複。
經月餘時光,陛下終是不治而亡,待消息飛鳥傳書到達邊關之後,易水放下所有的征伐戰事,隨意布置妥當之後,便攜帶兩個心腹秘密潛回帝都。
是時,兄長已經繼承了皇位,待易水入得帝都之後,不了三日便立即被尋得,爾後金殿之上兄弟對峙,劍拔弩張。當時殿門緊閉,誰也不知道那一對兄弟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正史之中甚至對這一小段事情,不著一言,隻字未提。
曾有人傳言,先皇臨終之時,曾留下一本傳國遺詔,有意傳位於二皇子。這隻是暗地裏的市井謠言,因為誰也未曾見過那本遺詔。
自金殿爭執之後,皇子易水便被廢黜兵權幽禁冷宮之中,其形況之淒冷,與當時之光輝幾不可相同於一人。有那些個心有腹誹之人,或是自始至終看好二皇子的元老耆宿,也不得不緊閉其口,遠離這是非漩渦。
後十餘年,易水雖仍幽禁帝都府邸之中,卻終可以有那麽幾日,可以在羽林軍伴隨下有那麽幾分自由。虧這一個藐視天地的奇男子,隻能困於牢籠之中鬱鬱寡言。
不知是何時候,他的一個舊屬府臣,使通財富聲勢,終是打通皇帝的一名愛姬,再輔以朝堂之上尚存的老臣,幾經辛苦之後,為易水求得一份自由。
然則,已經做了十多年皇帝的兄長,此時心中最忌憚的人物,還是這個被他幽禁十多年的弟弟,這個弟弟才華太盛,是他心頭一根斬不斷的刺。在答應還他自由之後,卻又在頃刻之間將他驅趕到遙遠的東南之地,那裏瘴癘漫布,人跡罕至,範圍確實很大,竟沒幾分人煙氣息。
皇子易水於幽禁數年之間,不敢談論國事,不敢言及興兵打仗,就連劍術也似乎荒廢了,每日裏隻是懷抱姬妾頌詠詩詞曲賦,或者抱著酒葫蘆借酒消愁。等到被驅逐出帝都,隻是背負個行囊,一路顫顫巍巍走向東南。
那個時候,帝都的百姓和貴族們,都認為這一個曾經是一代天驕的皇子,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那荒蕪之地的。
那易水倒也是一妙人,背負行囊便隻身出了帝都,一路慢慢悠悠,曆時三年半才到得皇兄發配之地。三千多年前的千奇國,猶不是如今這番蒼翠鬱鬱的景色,不要說凰之一族,就是連飛鳥走獸也沒得幾個。
千奇國國誌記載,當年始祖易水,憑一人之力征討附近諸王國,爾後以掠奪來的物什人力,潛心改造此地,曆時百餘年,終於成為一國之模樣。
再之後,便是他如何叱吒風雲、殺伐決斷,這是一個奇男子,天下之大或者都不在他心中。千奇國王城,在那個時候甚至有成為第二個帝都的趨勢。
那是一個歲月紛爭如夢的時代,回首處天下誰人可擋,為我所為,欲我所欲,夢幾次風舞雲飛,蝶起劍蕩縱橫。
當年他離開帝都之時,又有誰能料到,不過百數十年間,他便能憑一己之力,竟創下偌大一份基業!
這樣的英雄,終是不會被曆史和酒色所掩藏的。
千奇國王城,後來並沒有成為第二個帝都。在千奇國最鼎盛的時候,易水忽然將國王之位傳於子嗣,爾後不了幾日便身銷行逝,再也未曾出現在人前。
有人說,那個光芒一般的男子,單身隻劍去了帝都,和守護帝都的八大護衛傾力一戰,以一人之力**帝宮深處,卻在將手中的劍架上皇帝陛下脖子之後,閉上眼睛溘然長逝。
也有人說,易水在這帝國東南一帶,發現一件奇珍異寶,那是一件能毀天滅地的寶物,皇子修煉那件寶物之後便飛升上天了。
有人說那不是一件法寶,其實是一本天神修煉的奇書。
不論如何,自那以後再也未曾有人見過那個光輝蔽日的男子。
當年他隻身離開易水,經過凰都城外甚為寬闊的護城河,那護城河本是有名字的,隻是在百十年那人去後,便被人稱呼為易水河了。
而易水劍,便是在那個烽火連城的時代,伴他一同征伐天下叱吒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