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衛謹之醒來的時候,忽然發覺一直壓在心口的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消失了。隨著他的病情加重,這段時間,這種感覺也一直沒有消失,而是一天一天的更加沉重,讓他連呼吸都十分的困難。可是他甚少顯出那種弱勢的一麵,即使身體被折磨得再厲害,他麵上還是分毫看不出什麽。

身體成了千瘡百孔的破麻袋他還能笑得雲淡風輕,衛謹之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樣身體上突然的輕鬆並沒有讓他放下警惕,反而一瞬間就讓他更加戒備起來,睜開眼睛的瞬間,他眼中映入了一張日思夜想折磨了他許久的臉。

蘭芷,就睡在他身邊。

衛謹之靜靜看了一會兒岑蘭芷的睡顏,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他思念這個人這麽久,可謂是度日如年。從前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是誇大之詞,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是心中切實感受。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恍惚間總是覺得自己聽見了她的聲音,轉頭看去卻往往尋不到她的蹤跡。

一旦沒有尋到她,那種悵然失落之感,以及忽然要將人焚燒殆盡的焦灼思念,當真是煎熬。總是下意識的讓人準備她喜愛的東西,每日小睡起來總以為她還在身邊。明明與她相識並不久,仿佛還在昨日,但是她就像是他遺失的心髒,融回到了他的身體裏,再剖開的話不僅痛還會致命。

可笑他衛謹之也有一日會體會到這世上何謂煎熬,一貫都是他將人置於火上烤,真是天道輪回。

觸到那片熟悉的柔軟溫軟,衛謹之神‘色’動了動,眼底便如早‘春’融冰的湖麵,一圈圈‘蕩’起漣漪,明媚的‘波’光映照在裏麵。正是毫不掩飾失而複得的珍視和喜悅,然而他手上的動作卻和他這個表情並不相合。

他白皙修長的手按在了岑蘭芷的脖子上,一邊溫柔的看著她的睡顏,一邊稍稍用力的握緊。

岑蘭芷是被他的力道捏醒了,她倒是沒在意自己脖子上的手,而是盯著衛謹之的笑容,忽然也笑開了。

“你是誰?不管你是誰,我覺得我很喜歡你。”新的一天,因為一日枯榮的‘藥’‘性’,岑蘭芷又遺忘了所有的事。

衛謹之愣了一下,因為她說話而不停震動的喉嚨,在他的手中,那溫暖的感覺起伏,他甚至能感受得到血液從手下流動的感覺。摩挲了一下那連一點痕跡都沒被掐出來的雪白頸脖,他放開手轉而撫著她的臉頰,細細看著她的眼睛。

她竟然問他是誰?

岑蘭芷就睜著清亮的眼睛同他對視,還不時瞟著他的嘴‘唇’,沒辦法,她一醒過來什麽就發現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知道。在看到這個男人後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想要親他的嘴‘唇’。即使一睜開眼睛她就注意到這個人似乎想要掐死她,如果那麽微小的力道能算是想掐死她的話。若是想掐死她的話,那麽一點點的力氣可是沒用的,那更像是戀戀不舍的巡視了。

然後還沒等衛謹之得出個結論,她就開口了,“我想親你,你給我親好不好?”

“嗯?”衛謹之的疑問句被岑蘭芷聽成了肯定句,於是她就在心中大喊著‘我開動了’的撲上去親親親。

一沒注意就被偷襲了,兩個多月沒見她倒還是這個模樣,衛謹之猝不及防連氣都沒來得及換,在感受到那久違的濕潤溫暖之後他感到有些喘不過氣,隻能心中略有些無奈的把岑蘭芷從他身上微微拉開了一點,轉向一邊輕輕喘了一口氣。

看他喘完氣,岑蘭芷又劃拉著胳膊扒拉過來了,貼在他臉頰上也親了好幾下,然後滿足的看著他蒼白的嘴‘唇’變得濕潤透出一點紅‘色’來,不由抱著他的脖子感到很開心。

“蘭芷。”衛謹之再次端起她的臉端詳了一番她的表情,才相信了她的失憶,低聲道:“蘭芷怎麽能忘了我,嗯?”

岑蘭芷無辜的看他一眼,“就算忘掉你了,可我看到你還是覺得很喜歡。”

“即使蘭芷這麽說,我聽著覺得心下甚是安慰,也沒有辦法不去在意,畢竟我這些日子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你,沒有一刻能停下,可是蘭芷卻忘記我了。”衛謹之語氣輕柔,神‘色’也溫柔如故,但就是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岑蘭芷下意識的覺得他生氣了,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不怕,心裏就隻有高興這種感覺,就好像看到麵前這個人,他做什麽她都高興。另外就是興奮了,天知道她為什麽看到這個男人生氣會覺得很興奮。看到他這種眼睛裏壓抑著一種瀕臨爆發意味的樣子,岑蘭芷真是眼睛發亮特別想要撲過去扯掉他的衣服然後做一些不能描寫的事情。

“蘭芷,你知曉嗎?兩個月之前,我想著找到你之後,就著人截掉你的四肢,將你鎖在我身邊一步都不得離開。但是三日前,我卻開始想著,找到你之後就殺掉你,然後讓你與我葬在一處,如此也算是永不分開了。”

衛謹之從前想讓岑蘭芷活著,所以他自己也努力的活著,但自從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並且他明白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就更是著急的要尋找到岑蘭芷,為了在自己死前殺了她。

不管是生還是死,他都不可能讓她一個人。不論在哪裏,他總要同她在一起才好。

“哦,你要是想殺我便殺好了,我不會掙紮的。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與常人腦袋不同的岑蘭芷即使看出了他的認真和殺意也不以為意,隻是這樣高興的說,雙‘腿’和胳膊都不老實的纏在衛謹之身上,一隻手已經悄悄的往他衣領裏麵鑽了。

這個動作終於讓兩人察覺了不對,同時若有所覺得往下看去。

“咦,我的肚子是不是有點大?”岑蘭芷驚奇的說。

衛謹之卻是看著她鼓起的肚子,眼裏沉下來。蘭芷怎麽會有孩子,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孩子在蘭芷的肚子裏。

他沒第一時間懷疑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不是自己,對於他來說,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想要獨占的人肚子裏竟然有一個陌生的生命,這個小生命和蘭芷這麽親近。衛謹之根本就不在意孩子也不想要什麽孩子,他隻希望岑蘭芷在意親近他一個人,其他的任何東西都不該存在,就算這個孩子身體裏有他和岑蘭芷的血也一樣,衛謹之不喜歡這孩子的存在。

淡淡的將目光掃過那個凸出,衛謹之眉間微皺又很快鬆開,重新溫和的笑道:“蘭芷可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再不喜歡孩子,他也不會扼殺這樣一個生命,無非是等孩子出生之後不讓她接近岑蘭芷罷了。可是,他不知曉自己是否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之中轉了一瞬,然後他想起自己身體忽然的輕鬆,頓時有些猜測。他打量了一圈這個房間,若有所思。

或許這裏,就是他想要找的異族,衛謹之第一時間就猜到了。而他的病顯然是被人醫治過,既然能被壓製,或許也能被治愈。如果他還能活著,蘭芷自然也是要永遠陪著他的。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來人會是誰?衛謹之還沒說話,岑蘭芷就滿麵好奇的說了一聲:“進來。”

接著,‘門’被推開,岐鶴走了進來。但是剛邁進一隻腳她又轉身退了出去一邊道:“打擾了。”

不怪思想保守而且活了一百多歲都還沒有愛人,更沒有這種經驗的岐鶴會立刻退出去,實在是岑蘭芷這會兒雙‘腿’纏在衛謹之身上,兩個人的長發糾纏衣衫淩‘亂’,一個摟著對方脖子一個扶著對方的腰,靠的那麽近的幾乎疊在一起。這樣的情形,純情的岐鶴族長剛才小小的受到了一個衝擊。

但是她還沒忘記衝著房間裏麵的夫妻兩,有些苦惱擔憂的溫聲道:“蘭芷的身體,還有衛公子的身體都不太適合這種……這種……總之不急於一時,二位還是先調養好身體再行此事不遲。”

被圍觀的兩個臉上看不見一絲尷尬,俱都是笑的平常。不說岑蘭芷一臉的不以為然,衛謹之的表情也是正人君子的很。這兩人一個沒有羞恥心,一個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從在未明莊和衛家的時候就是這麽一副如膠似漆的模樣,一眾人都看習慣了,他們自己都習以為常了。

想著自己還沒將現在的事都‘弄’清,衛謹之決定先找人詢問一番。他畢竟是個習慣掌握主動的人,如今這麽被動可不是他的風格,就算目前看來沒感受到什麽惡意,他還是習慣多想多謀。

衛謹之起身,扶起岑蘭芷,以手為梳替她理了理長長的頭發,帶著柔和笑意親昵的同她鼻‘唇’相觸,“過會兒我們再細談。”

等兩人打理整齊,再同岐鶴坐在一起的時候,衛謹之總算是從岐鶴那裏知曉了目前一個大致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