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十一月,第二位被昌仁帝賜婚的女子,黃待中之女黃粱玉來到了祁家所在的安南,安南距衛家所在的南浦,同其他兩個世族比起來應當是最近的。
祁家主事的祁安瑢怎麽都沒能在婚期前找到自家那個不靠譜的大哥,眼見新娘子都到了眼前了,無奈之中隻能黑著臉頂上,成為了不日即將成婚的新郎。
不僅要忙著處理各種事宜,還要準備接受一個見都沒見過不知道是圓是扁,說不定還是不懷好意的女子做妻子,祁安瑢最近的火氣越來越大,動不動就吼得下人們膽戰心驚。
祁家人人都知曉這位準家主對那位黃家小姐並不滿意,因此在新娘子被抬回來之後,都抱著看好戲一樣的心態等著看笑話。果不其然,祁安瑢拜堂的時候都是青筋滿頭,臭著一張臉,一點沒有做新郎的欣喜之感。
幾乎所有的賓客都做好了過段時間就聽見新娘子病發身亡的消息,祁家的一眾下人都準備好了今後在這個不被喜歡的新夫人頭上踩一腳的時候,結果事情來了個奇異的轉變。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這對新人洞房的第二日,從來都是早早起身處理事務的祁二公子一直到晌午都沒起身,因著家中父母都早逝,幾個叔伯特地吩咐過,所以新媳婦也免了早早起來敬茶,同祁家二公子一同睡到了日上三竿。
就在眾人覺得驚疑不定的時候,脾氣暴躁的隨時隨地都會炸的祁二公子召集了所有仆人管事,當著他們的麵宣布了將祁家主母小印交給了這位新夫人保管。眾人嘩然,那主母小印代表著什麽從名字上就能清楚,可是為什麽這位脾氣暴躁但是一貫謹慎並且高傲的二公子會做這種決定?
每個人都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那位新夫人,想要好好看看這位從玉京來的小姐到底是有多麽厲害能使得二公子青睞至此。
可是不管怎麽看,那位新夫人都隻是個有些害羞,笑容幹淨,長相隻能算得上中等的姑娘,每個人都感覺看不出她有什麽獨到之處。還是說,其實這位夫人是深藏不露?
讓一眾人不敢小看自己夫人之後,祁二公子又警惕的瞪了那些明目張膽盯著黃粱玉看的管事,暴躁的吼道:“看什麽看,都去幹活!給本公子緊著點你們的皮,敢惹夫人生氣你們就準備卷鋪蓋走人!”聽他這話,他那夫人竟是護得那麽緊,連看都不許人多看。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位新夫人有些不適應的拉了拉二公子的袖子,然後平常發起飆來沒人能製止的二公子,就奇跡般的停了下來,並且臉上有些紅的別別扭扭的看向自己的妻子,聲音也立即下降了好幾個調子。
“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黃粱玉使勁搖頭,她隻是覺得有些不習慣,為什麽很溫柔的夫君會忽然這麽……凶,和在她麵前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初來乍到的黃粱玉不明白,在她麵前那個溫柔別扭的夫君,在其他人看來才是最不正常的。就像現在,那些堂下的下人們都一個個的瞪大了眼睛,被嚇得不輕。
習慣了二公子這麽多年來,說什麽都大部分時間用吼的,他們真的是十分不習慣這樣輕聲說話的二公子,背後的寒毛直豎。
要問祁安瑢為什麽忽然變得不正常,隻是因為這個二公子這個暴君昨夜洞房花燭,掀開新娘子蓋頭的時候,對自己的新娘子一見鍾情了,因此才會有這樣戲劇式的轉變。總之在那一刻,原本氣呼呼的二公子就像是被針戳癟了的氣囊,一下子就軟了。
黃粱玉當時是真的忐忑,因為雙燕告訴她她未來的夫君不滿意這個婚事,她便想著是不是要討好一下夫君,至少讓雙燕和自己的日子稍微好過那麽一點。於是被掀開蓋頭後,她就小心翼翼的笑了笑,然後就看到了站在床前,長得很俊俏隻是神情有些呆愣的夫君。那之後,她被他看得臉紅,半晌沒說話,結果對方也紅著臉眼神轉來轉去一副不知道要幹什麽的樣子。
在黃粱玉眼裏,自己的夫君真的是個十分溫柔的男子,一點都不像雙燕說的那麽暴躁不好相與。她說什麽他都願意聽,最後她還忍不住和他說了自己身邊那位宮中嬤嬤吩咐她的事,結果夫君他還是一點沒生氣,拍著胸脯就說全部交給他,真的是個讓人很有安全感的男子。
黃粱玉知曉自己不聰明,在很多人看來都是有些傻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但是這個成為了她夫君的男人說會幫她,讓她安心了些。黃粱玉真是由衷的慶幸自己能嫁給這樣的男子,看著他的眼神不由得感激又真摯,於是二公子就當眾臉紅了,還紅到了耳根。
好不容易把眼神從她身上挪開,故作威嚴的握拳在嘴邊咳嗽了兩聲,遮住自己那掩不住的笑。他的夫人這樣看他,應該也是喜愛他的對吧。
正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大抵就是如此了。
祁二公子深覺找到了心上人的同時,直接讓人撤掉了那份尋找坑弟大哥的告示,換上了另外一張——務必不能讓祁安瀾大公子回到祁家。雖然說媳婦已經是自己的不會被搶走,但是在他還沒能奪得媳婦芳心的時候,那個據說很招女人喜歡的大哥當然是有多遠滾多遠比較好。二公子對他大哥從以前的嫌棄變成了另外一種嫌棄。
祁安瀾有沒有聽到這個消息不得而知,衛謹之倒是第一時間知曉了,是南風當做消遣的小笑話講給他聽的,他聽了這些有趣的事兒,當然就是說給岑蘭芷聽給她解悶的了。衛謹之知曉的不少其他家族的故事,全部都當做有趣的事兒講給岑蘭芷聽了。
岑蘭芷最近的狀態總算是穩定了下來,因此瓊枝也終於能回來了。正聽著衛謹之給她講祁家的故事,岑蘭芷就瞧見了從竹林小路上走出來的瓊枝,頓時就眼前一亮喊道:“瓊枝!”
瓊枝見到久別的小姐也很激動,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險些灑下熱淚,雖說和小姐在一處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嫌棄小姐麻煩,但是說實話畢竟這麽多年都習慣了在一起,驟然分開這麽久再見到果然還是很激動。
她們高興了,被岑蘭芷暫時的忽略了一下的衛謹之就不怎麽高興了。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是手裏握著的那個瓷白的茶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幹脆的碎掉了。
“公子,你的手!”南風在非常合適的時機驚呼,將自家夫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見到衛謹之的手被碎茶杯劃傷,鮮紅的血珠爭先恐後的滲出來,岑蘭芷果然一瞬間轉了過來,擔憂的捧著衛謹之的手,連連詢問他怎麽樣,又眼巴巴的拉著他另外一隻完好的手,蹲在旁邊看著南風給他包紮,表情就像是自己被割傷了一樣。
至於被晾在一邊的瓊枝看見了衛謹之含笑的眼神掠過來,不知怎麽的從裏麵察覺了一種殺氣。瓊枝可不是岑蘭芷這種,立馬就明白過來,當下感歎道四公子果然也是吃醋的個中好手啊……哎不對,幹嘛連她的醋也吃?
不過想到自己這段時間‘被迫’住在淨水庵裏,瓊枝的表情開始有些微妙。如果按照那位世子所說,莫非她被帶到淨水庵也是這位四公子的傑作?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瓊枝背後一涼感覺自己大概有些危險,枉她當初還覺得四公子文弱可欺啊如今看來那都是唬人的吧!
“闌亭,我要住在你這裏。”
打破瓊枝越來越靠近真相的腦補,和衛謹之岑蘭芷兩人因為傷口膩歪起來的氣氛的,是從瓊枝背後傳來的一個冷冰冰的男聲。
聽到這個男聲,瓊枝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微妙。這家夥陰魂不散嗎,好不容易回來了還以為從此就能擺脫他呢,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回事啊,說起來衛家就這麽容易進真的好嗎!一邊想著,瓊枝還是下意識的往自家小姐那邊靠了靠,一臉正直嚴肅的裝作看不到這個後腳跟來的某世子和他身後那三位貼身侍衛。
衛謹之百忙之中抽空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好友後笑吟吟的說了一句:“哦,是蕭複啊。”
聽到這話的姬臨琅覺得很無辜,因為好友每次用這種感覺說話就表示他的好事被打斷在生氣,可是現在他才剛來呢,怎麽惹到他了?不過不管有沒有惹到這個好友,如今緊要的事不是這個,而是如何聽從姐姐的意見從死纏爛打窮追不舍變成兩情相悅,為此他是不會放棄的。
所以世子殿下用那張不變的臉再次重申道:“我要在這裏暫住。”
衛謹之早就聽南風匯報了某些動向,他看了看瓊枝,又看看好友說道:“可是,你的身份這會兒並不合適出現在這裏。”
“無事,我進來的時候衛家無人知曉。”
“可是瓊枝姑娘住在照花院。”衛謹之幹脆的說,瓊枝還是裝作沒聽見,岑蘭芷的目光一閃明白了這個情況,興致勃勃的開始拉著衛謹之的手觀察起世子殿下和瓊枝的表情。
“那我去住照花院。”任性的世子殿下想也沒想的道。
瓊枝終於沒忍住出聲了,“世子殿下,照花院裏人多,您恐怕不適合住在那裏。”
姬臨琅看著她抿了抿唇,眼神裏不隻有委屈還有點譴責的意味,“你真的不願對我負責?”
瓊枝僵著一張臉和姬臨琅的習慣性冷臉對視,什麽負責不負責的,為什麽說得好像她把他怎麽樣了似得!她可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這話傳出去她還要不要找漢子了摔!再看看一邊的小姐,她竟然也用一種“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樣的流氓”的眼神看著她。
“咳咳,說起來,天氣轉涼了,往年這時候,我也該動身前往未明莊了。”衛謹之看了一會兒戲,好整以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