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賈環取得齊總督的支持,調兵打破胡商骨利的府邸,抓捕其歸案,強行開團,不管副將苗騏是否為骨利發聲,賈環都有把握消弭其在軍中的影響力。
當然,鬥爭的手段、方式和現在會不同!
八月二十三日萬抓捕骨利後,事情發生了急劇的變化。這個變化,並非指賈環所承擔的壓力、惡毒的罵語。
而是,楊渭、秦弘圖的到來。接著幾日,骨利招供,查出拔野古部的說客。並知悉,吐穀渾部的想法:欲叛,占據敦煌。
這讓賈環改變了計劃和鬥爭方式,至有今日的聚會!
這是一個很激進、大膽的方案!因為,如果在公開的場合,和苗騏交鋒,說錯話,或者失敗,局勢都將無可挽回。但,同樣的,如果成功,所造成的影響和效果,將迅速的傳遍敦煌,震動人們的思想。
賈環要將轟動性的法令,聚在一起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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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雍治十七年來,拔野古部聯軍,包括同羅、薛延、回紇,自漠北攻進北庭,屠殺我大周軍民,不計其數……”
整個西域的地圖中,在敦煌以西,蔥嶺以東的範圍來說,最富饒的兩塊土地分別是庭州、龜茲。
龜茲自不必說,為整個西域的中心。唐設安西四鎮,這裏便是都護府的中心。而庭州,一直以來就是北庭的核心區域。其中三縣之一的輪台縣,現名:烏魯木齊。由此可知其土地的富庶。
唐征服西域,大量富有冒險精神的漢人隨著軍隊至西域,最先的落腳點便是北庭。再向安西各地擴散。周朝征服西域,漢民們一樣是先由哈密(伊吾),至庭州府,再向龜茲、碎葉、於闐,疏勒,乃至於蔥嶺以西的地區開拓。
這是一種地理上的必然!
從瓜州越過北山、大漠,便是吐魯番盆地。在沙漠中的綠洲,名哈密。而哈密往西行,便是高昌(今吐魯番)。往天山北麓行,便是富饒的庭州,設:金滿、輪台、浦類三縣。
這裏居住著大量的漢人。
朝廷的官府報紙真理報上,對於拔野古部的進犯,描述是:征服鐵勒諸部。隨即越過天山,在天山南麓與大周會戰,繼而奪取龜茲。然而,在這簡短的描述中,隱藏了多少漢家兒女的血淚?
生活在北庭的鐵勒諸部被征服,那麽居住在北庭核心區域庭州的數萬漢民呢?
在外界盛傳的拔野古部領軍人物拔野古孝德,和國朝有著血海深仇。相當的殘忍、嗜殺!
結局,不問可知!若非被殺,就是成了奴隸。這也是唐朝安西四鎮丟失後,漢民們悲慘的命運、結局!
漢胡不兩立,這不僅僅是五個字。而是曆史書上,血淋淋的事實!教訓!你不殺他,一朝虜夷亂中原。便是殺的血流成河,殺的神州幾近沉淪!
東晉後期,五胡亂華,視漢人為豬狗,稱兩腳羊。五代十國後,宋遼金蒙時期,多少漢人被殺?多少漢家故土被殺成白地?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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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賈環的腦海中,並無戰亂後的圖片、畫麵呈現,他並不知道,此刻正在胡騎蹄下,庭州漢民們的境遇。沒有消息送到敦煌來。大戰起,而消息阻隔!
但,這從過往的曆史中可以推測,得出貼近事實的結論。因而,賈環在開頭說了兩句之後,聲音低沉,喉嚨裏有些堵!
晚秋上午的微風中,廣場上,微微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在這白雲藍天中。
因為,賈環的話勾起許多人的不堪回首、痛苦的記憶!多少軍中將校生死與共的同袍、手足、兄弟,死在胡人的屠刀下?自北庭、姑墨、龜茲,這一路敗下來啊!多少文官的妻妾、兒女、親族、學生死在這場戰敗的戰役中?
太多,太多!
西域總人口約四千萬,幾十萬漢民,於此浩劫中,成為白骨!君不見,天山頭,累累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賈環深深的吸一口氣,平複著胸腔中激**的情緒,朗聲道:“西域慘敗,胡狄遍地,漢家子弟幾欲被數屠殆盡。拔野古部手中沾滿了我漢家的鮮血,血債累累!今日,我代表朝廷、代表總督府在此宣布:暴胡殘虐,殺我大周百姓、子民。自即日起,西域漢民,皆有義務屠戮、殺盡拔野古部等四族!我大周兵鋒所向,四族中,凡敢持兵器者斬之!西域諸民,凡斬此四族中人,以人頭向總督府請功。每人頭,賞10銀元!”
殺胡令!
當前,西域在戰亂的情況下,一頭活羊,價值大周所發行的銀幣:10銀元!而賈環開出的賞格,即是如此。千百年前,五胡亂華,以漢民為羊!今日,賈環返回給他們!
在這雍治十八年八月三十日的上午,賈環的話,清晰的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中。是的。這一大段的文字,話語,轉化起來,核心意思隻有三個字:殺胡令!
殺拔野古部四族!
拔野古部四族,就算部族百萬,計四百萬,總計不過四千萬銀元!賈環要族滅其種。血債血償!
賈環的話音剛落,廣場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萬勝!”,緊跟著,響起如同巨大的聲潮:“萬勝!”,“萬勝!”,“大周萬勝!”這是壓抑的火山,在噴發!
這種情緒、力量,摧枯拉朽!必將摧毀任何敢於阻攔的一切敵人!大周的刀劍、槍炮,本就是為了保護大周的百姓、子民而存在!
胡道昌漢無人。但這絕不是真正的情況。我們可以在一時戰敗,但我們一定會複仇!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順,匹夫無不報之仇!
齊襄公複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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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呼海嘯,地動山搖!
程攸看著廣場上的數百人,呼喊的口號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以軍中的將校和州學的學子們嘶吼的最為激動!而文官們略顯矜持!
他看著賈環,仿佛又看到了當日接風宴上,賈環掌控輿論時的局麵!現在同樣如此!
當日,胡熾說,天下無人能出其右!這不是假話。與賈環這樣的人站在同一陣營中,很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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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錢王胡熾,今天同樣在現場。他在月台下的側麵,跟著總督府的吏員們站在一起。
看著這令人震撼的場麵,心中突然明悟!
一直以來,他對賈環,並不是以二把手、下屬的定位。而是,有點審視的意味。畢竟,他更受齊總督信任,畢竟,在西南的軍中,大軍糧草都是他來籌集、運送。
然而,在此時,他明白過來:賈環是官員,搞的是政治;而他是商人,局限在錢財、算術中。
他所看重的東西,在賈環眼裏,或許不算什麽。糧草官,不是賈環在西域的終點!而僅僅隻是一個起點!
胡熾看著賈環的側影,釋懷、敬佩的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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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倫堂前的廣場上,沈遷沒有和黃觀等人站在一起充當護衛,而是“厚著臉皮”,跟著軍中的將校站在一起。
此刻,當身邊的同袍們都高呼著“大周萬勝”時,他突然想起詩經中,秦軍的那首軍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沈遷注目著月台上的賈環:高高的個子,容貌普通,一身石青色的長衫,頭戴唐巾,腰懸玉佩,整個人,如同石雕一樣的沉靜,沉穩!氣度、格局雄邁!
他記得,賈環的本經,便是《詩經》。
大丈夫當如是!
……
……
眾人情緒的轟然爆發,如同洪流!
賈環在月台上,心情起伏不定。大周血性未失!換做偽清末年,怎麽可能三言兩語,就調動得起國民的愛國情緒,意識?當年,前賢們廢了多少心血?
許久,賈環雙手做了一個向下壓的手勢,再次開口道:“西域當前的困境、困局,有賴於諸君奮起,有賴於千千萬萬的漢家兒郎奮起、搏殺!環不才,有詩一首,贈與諸君,計今日之事。共勉之!萬裏乘雲去複來,隻身西域挾春雷。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付劫灰。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拚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諸位,明日辰初時,總督府在城南,公審胡商骨利!”
回應賈環的是沸騰的叫好聲、歡呼聲、還有“萬勝”的聲音!聲浪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