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的傍晚,消息傳出。初七的報紙大肆報道,全城盡知。並且,隨著真理報的報道,消息開始向天下流傳。

京中微妙的氣氛,體現在越來越多的權貴,力量,參與到鑄幣份額的爭奪中。戶部尚書趙鶴齡每天晚上都在會客。各方都在不斷的給他壓力。局麵紛雜、混亂,報紙上各種流言亂飛。

三月十日上午,位於崇文門外的徽商會館中,一座座院落組成著會館的格局。

偏南的一處幽靜的院落中,兩大徽商汪鶴亭、馬均泰兩人聚在一起喝茶。

春光的落在窗欄上。小圓桌上,幾樣精美可口的糕點,一個紫泥色的鬆幹壺,茶香嫋嫋。厚厚的一疊報紙,隨意的放在茶桌上。

馬均泰坐在藤椅上,品著茶,歎道:“汪兄,這京中的情況,果然與江南不同啊!你看看,就報紙上報到的信息,京中權貴,基本都想在鑄幣的份額中分一口。什麽魏王、北靜王、魏其候都冒出頭來。聽說趙尚書府上,說客如雲。本來就我們幾大商幫和朝廷衙門分了,現在倒好,鬧這麽一出。好家夥,蹦出這麽多人來。”

又道:“你再看看這幾份報紙,都在攻擊賈府。嘿,真當賈府那通政使的牌子是白掛的啊!後麵必定有人。晉商那幫人,膽子挺大的。聽說,賈子玉還在東莊鎮?”

當日,在雲賓樓中,“圍攻”賈府的,為首的便是高之令,殷無忌。殷無忌話最多。其餘的人,推波助瀾。

汪鶴亭點頭,感慨的笑一笑,道:“是啊!穩坐釣魚台啊。馬兄,你有沒有覺得,戶部的初步方案,有點將賈府拋出來做靶子的意思?太惹眼了!”

馬均泰奇怪的道:“不能吧?趙司徒不是與賈府交好嗎?”

汪鶴亭微微一笑,“假設是賈子玉故意的呢?”

馬均泰一愣,這可有點像賈環的風格啊,隨即笑道:“那十五日的再次商議,可就有好戲看了。”

汪鶴亭笑嗬嗬的道:“不管怎麽說,咱們徽商那份,不能少。”

馬均泰點點頭,“嗯。”這是底線。

……

……

三月十三日,雍治天子照例不上朝。文華殿大學士華墨帶著群臣在皇極殿中參拜禦座,然後散朝。

群臣三三兩兩的出了大殿,走在廣場上,各自回衙門。

文淵閣中,武英殿大學士衛弘拿了一本奏章,到隔壁華墨的值房中。

……

……

暮春三月,京城郊外,風光正好。蜀王寧恪跟著皇室、勳貴的子弟們在郊外遊獵回來,徑直到吳王府中見永清郡主寧瀟。

自傳出蜀王求娶賈府三姑娘的消息後,吳王、吳王妃對蜀王寧恪的感官便好了許多。府中,一些細節,可以體現的出來。

隨從們將獵來的野鹿、兔子、山雞交給吳王府中的管家烹製。寧恪到後院裏見永清郡主寧瀟。

寧瀟的作息,一般是上午處理府中的事務,下午是自由時間,晚上飯後,陪著母親說話。此時,將近傍晚,寧瀟正在住處院落的東廂房中,讀書、寫字。

侍女,丫鬟們環侍。保持著安靜。

寧瀟今日一襲蔥綠水瀉長裙,腰身纖細,身姿挺拔,比例極佳。裙下修長筆直的美腿,自是無人可以欣賞到其風情。漆黑如綢緞的長發寫意的流瀉在肩頭。

麵如美玉,目似清泉。如同膩脂白玉雕刻般的瓊鼻,明眸皓齒的大美人。極其的驚豔。

寧瀟一手扶著書案,一手拿著斑竹筆,在白紙上書寫著,那日在小時雍坊裏聽到句子:王孫落魄,浮雲生死,此身何懼?奮書生怒,教六軍辟易。老魔小醜,豈堪一擊!

尤其明麗的丹鳳眼中,閃著智慧與沉思的光芒。對於當前的局勢,她有自己的理解,看法。此時的她,無疑是極美的。金色的夕陽從窗戶中透進來,落在她雪膩的鵝蛋臉上,浸染著五彩之色。

寧恪在一名丫鬟的帶領下邁過門檻。吳王府極大。但後院也不是他可以隨意亂走的。笑著打招呼道:“瀟妹,你又在讀書寫字了。幸而你今天沒和我一起去踏青,挺無趣的。”

寧瀟微微一笑,招呼道:“九哥來了。”擱下毛筆,一名俏麗的丫鬟上前,送上洗手的水。

寧瀟的大丫鬟紫兒,身姿修長、高挑,約有170,和寧恪很熟悉,微笑著道:“殿下,怎麽個無趣法?”

寧恪坐在臨窗的椅子處,喝著茶,笑道:“一幫子人,滿口銅臭。甚至,還有人公開說,權力,天子不許我們沾,錢還能不讓我們賺?瀟妹,依我看,賈府八成會給踢出這次鑄幣的交易。賈環在朝廷中得罪的人太多。”

說起賈府,寧恪臉露惆悵。他求娶賈探春未成。京中,不少人笑話他看中一個庶女。

但是,他就算是親王,出身又何曾高貴?以嫡庶去區分一個人,何其的愚蠢?

寧瀟心中閃過賈環的話,忍著沒照例安慰寧恪。九哥和探姐姐的事,她中立最佳。抿一口茶,接著話題,說道:“九哥,其實,賈府未必會出事。”

“哦?”

寧恪好奇的看著寧瀟,隨即,感覺到仿佛差點什麽,然後,醒悟過來,瀟妹沒有照例安慰他幾句,心中悵然若失,但理智上來說,是好事。苦笑道:“瀟妹,你長大了!”

寧恪沒頭沒鬧的一句話,寧瀟卻是聽的明白。隻是,九哥這個“滄桑”的做派,讓寧瀟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口茶嗆著,咳嗽幾聲,好一會,才將氣喘平。

寧瀟笑道:“九哥,你還當我是小女孩嗎?”又落落大方的道:“你和探姐姐的事,我保持中立。不過,感情的事,強扭的瓜不甜。”

賈環不願意嫁他姐姐的話,她九哥的機會,很小。賈環的意誌太堅定。

寧恪長歎口氣。他還是愛慕著賈探春。他和探春見過幾麵,說過幾句話。

寧恪看看明麗如花的寧瀟,張張嘴,沒說出話。他突然間發現,他和瀟妹之間,曾經有的某種情緒。在此時,正在逐漸的淡去。或許,隨著時間,將消散在風中。隻剩下曾經美好的回憶。

寧恪悵然、灑脫的笑一笑,問道:“瀟妹,你給我說說你的判斷,賈府怎麽會沒事?楚王,晉商,宋天官,皇商,這些人都想吞掉賈府的份額啊。”

寧瀟正要說,就見寧澄和寧淅兩人氣喘籲籲的從外麵快步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姐,姐,賈先生給你的信。哦,九哥你也在。哈哈,今日射獵的收獲如何?”

“澄哥兒,你今天沒去踏青,原來是去東莊鎮了?”

眾人一陣寒暄著。丫鬟們忙著端茶倒水。

寧瀟接過書信,看著信封上飄逸的楷書:瀟郡主親啟,環自東莊鎮。拿小刀裁開書信,打開閱讀。禁不住莞爾一笑,嫣然如花,遞給寧恪,“九哥,你看。”

賈環給她寫信,是覺得她處事比較理智,穩妥。賈環建議九哥在十五日派人前往雲賓樓,在銀幣份額中分一杯羹。其餘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好。

賈環怕九哥不肯接受賈府的示好,特意給她寫信。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而剛才,九哥說什麽來著?賈環的破綻賣的有點明顯。但利益相關的那些巨商、權貴,還是會忍不住擠兌賈府,試圖將賈府踢出局。

蜀王寧恪,讀完之後,一聲苦笑!

寧澄從寧恪手中拿過書信,道:“我看看,我看看。”今天在書院裏,他和淅哥兒雖然見到賈先生,但對於局勢,賈先生什麽都沒說,隻是叫他們倆送一封信回來給他姐。

這樣就解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