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內城東麵設:東直門、朝陽門。若從地圖上劃出兩條平行線至外城,信豐拍賣行就在中間。
而從信豐拍賣行回來的權貴們都是走朝陽門入城。京城是東富西貴、北酸南匠的格局。自朝陽門進內城,周邊地帶相當繁華:酒樓、商鋪臨街如雲。東直門一帶,則是要遜色一些。
至晚間七點許。早春的傍晚走過。夜幕低垂。距離朝陽門不算遠的教坊司三條胡同,俱是燈火點點,如同繁星。喧鬧的人聲、絲竹聲、賣笑聲匯合成夜間的陣陣聲浪。正所謂: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本司胡同一個新近崛起的當紅姑娘湘巧的院子中,賈璉、賈蓉、賈薔三人自城外信豐拍賣行回來,在這裏聚宴。小廝們在外頭候著。六名貌美各具特色的姐兒在三人身邊陪酒。
價格是每位四十兩。花銷不菲。京城百姓中等人家合理的年收入在二十五兩左右。
賈蓉還是個俊俏小生的模樣,笑的開了花,舉起酒杯和賈璉碰杯,道:“璉二叔,恭喜!恭喜信豐號的拍賣會大獲成功。府裏的債務,總算沒什麽壓力了。”
拍賣會設定是一個月舉辦一此。而一場約獲利五千兩銀子。一年便是六萬兩,再扣除成本,約莫還有四萬兩。更別說後麵的拍賣會,收入肯定還會增長。
賈府公中負債43萬兩,利息錢每年3.6萬兩。賈府的收入在3萬兩左右(沒有扣除日常開支和人情往來)。但,加上這四萬兩的收入,肯定是足夠填補賈府的窟窿。
再攢上幾年的銀子,說不定就可以將莊子、生意都贖回來。賈府的財政危機算是度過。壓在賈府眾人心頭的巨石,可以挪開!
賈璉興致極好的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在身邊美人香滑的臉蛋上親一口,惹得美人大發嬌嗔,花枝搖顫。色生俱全。賈璉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不過,蓉哥兒,你這歡喜的有點不對吧?這是環兄弟的私產,補貼西府公中,銀子不到你東府的帳上。嘿嘿,是不是因為婚事定下來的緣故?哈哈。”
賈璉心中很暢快,一掃近日的鬱悶。包括前兩天因為鳳姐小產帶來的惡劣的心情。他雖說和鳳姐感情不好,到底是他的妻子。他此時還無後。
賈蓉給賈璉說的滿臉笑容,起身給賈璉斟酒,道:“誒……璉二叔,環叔是我們兩府的定海神針,可不隻是西府的。哈哈。工部左侍郎胡侍郎想要將他的女兒嫁給我。我娘(尤氏)幫我看過,確實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賈薔比賈蓉這個俊俏小生,還要英俊三分,笑嗬嗬的插話道:“璉二叔,你有所不知。胡侍郎是個老滑頭。風吹兩邊倒。據說他要罷官了。想要環叔幫他在何相爺麵前說情。環叔說,糖衣吃掉,炮彈打回去。”
“哈哈。”賈璉擁著歌姬的腰肢,仰頭大笑,手指著賈薔,道:“這話夠黑。確實是環兄弟的風格。哈哈!”
賈蓉跟著笑。
他把胡侍郎的女兒娶到手再說。至於他老丈人的仕途如何,他想管也管不了。
不過,娶妻之後,二姐的事,他的安排安排。就看璉二叔是否有意。
……
……
夜幕垂落,星空璀璨。信豐拍賣行中隨著夜色沉寂,職員們的慶功的酒宴在北區。賈璉等人則是在本司胡同中。今晚慶祝、品味成功是主旋律。
而製定、負責此次拍賣會的賈環,正在摘心樓三樓2號尊貴包廂中,與林芝韻一起品著香茗,閑聊。
東莊鎮上聞名的林老板,此時將她標誌性的白色麵紗摘掉,露出絕美無瑕的臉蛋,容顏清麗、驚豔。穿著藍色的長裙,高挑的身材,禦姐的神韻隨著她的舉止、美眸流瀉出來。
燦如春華,美麗無雙。
林芝韻漂亮、嬌俏的丫鬟雨兒,穿著水粉色的掐牙背心,坐在稍遠的塌椅上,晃著小腳。宛若鄰家少女。她無聊的聽著她家姑娘和賈探花兩人毫無營養的談話。但似乎,兩人很樂於說一些廢話,時而還笑起來,言談甚歡。
話題很隨意。
賈環的眼睛從林芝韻清麗的容顏掠過,盯著一位清麗如許的女郎看,顯得很不禮貌。可他會情不自禁的將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夜色,在窗外濃鬱起來,就如同賈環心中的某份情緒。
林芝韻低頭喝茶,輕輕的吹口氣,茶碗中的茶葉在水麵上輕輕的**漾著,抿口茶,清澈得如同夜空中璀璨星辰的明眸落在賈環的臉上。他容貌普通,頭戴唐巾,穿著玉色的文士衫,束著腰帶,腰懸一塊名貴的玉佩。讀書人的裝束。就這麽隨意的倚在鋪著軟墊的椅子上。眼睛溫潤如玉。有著從容、沉靜的氣息流瀉出來。令人心安。
當年的青衫少年郎,已是天下聞名的探花!
林芝韻心中的感觸一閃而過,清聲道:“我在東莊鎮上聽說你府上被天子罰銀50萬兩,很為你擔憂。卻不想你找晉商借貸,度過危機。有拍賣行的生意在,想必,後麵的事情難不倒你。”
“嗯。”賈環微微一笑,點點頭,算是默認林芝韻的話,後麵的事確實很容易,發展規劃,他已經製定好。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賈府的金融危機,到此為止。
賈環道:“謝謝。你有心了。”他和林芝韻相識多年。一起閑談的畫麵不少。但,聽到她關心的話,心中還是浮起暖暖的情緒。
“嗯。”林芝韻莞爾一笑,溫雅含蓄。
這時,雨兒禁不住撅嘴,兩個人矯情的,插話道:“什麽叫擔憂啊,小姐?你明明都已經籌了1萬兩銀子。還怕某人不肯要。稍一猶豫,別人就已經解決問題啦。”
賈環微怔的看著林芝韻禦姐般的容顏。1萬兩銀子,差不多是她全部的身家吧?
林芝韻白膩的俏臉上飛起一朵紅霞,嗔道:“雨兒,去將我帶來的禮物拿上來給賈公子。”
“我又沒說錯。”雨兒小聲嘀咕的離開包廂。
賈環和林芝韻兩人的目光相觸,旋即移開,各自一笑。不知道笑什麽,隻是想笑。有難言的情緒,同時在兩人心頭浮起。
看著她絕美、清麗的容顏,賈環感覺一米開外的她,距離她有些遠,應該坐的更近一些。又覺得兩人的距離無比的近。隻聽到她的呼吸聲,聞到她的芬芳氣息,可以明白她的心思、想法。
他總是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感懷。那一份欲說還休的美麗,會讓人直接的吟誦起那經典的名篇《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這是她獨有的氣質。其實,有時候,也會想,他被她假的受傷的容貌“騙”得多慘啊。不然,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娶她為妻。
時間在靜謐無聲中悄然的流走。
賈環回過神,略作解釋,道:“我雖然和晉商有合作,但我支持你對呂承基複仇的想法不會變。我會幫你。”
見賈環說的鄭重其事,林芝韻的嘴角禁不住掠過一抹輕笑,嬌容如花。她用尾指輕捋著耳邊的秀發。清聲道:“沒事。我現在也算經曆了些事情。那件事我已經看得淡了。”
她不想賈環太在意於她的感受,而失去一些商業上進取的可能。晉商票號,財力極其雄厚。
賈環笑著搖頭,看著林大美人的美眸,心中的情緒噴薄而出,“韻兒,你不懂啊!”
權力和資本可以相互轉化。他剛到紅樓世界中來,想著過得舒服,想做點事,當然要有銀子。但是,對現在的他來說,商業,隻是枝葉,權力的才是根本。
他現在隻是仕途被天子壓著而已。暫時的將注意力投放在商業上。當然,也確實是賈府遇到了財政危機,必須要解決。不過主次,他心裏的分的很清楚。
而同樣的,相比於賺多少銀子,他更在乎她的感受。
賈環這一聲“韻兒”,叫的林芝韻感覺臉上發燙,心中糯軟。宛若紅透的蘋果一般,散發著青春嬌美的氣息。螓首微垂,道:“嗯。”不知道是回答賈環的話,還是回應他的稱呼。
那副嬌羞難言的模樣,動人無比。她今年已經二十歲,正在最美的年齡段中,如同驟然綻放的梨花,美麗的要讓人沉醉在她的風華中。
賈環瞬間失神。
月光如水一般,幽幽的透過玻璃窗,將美人披上一層朦朧的光華,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