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友完整版加番外
杜悠予笑著,湊近了跟他站在一起:「好久不見,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行,」鍾理很幹脆,「隻要你有空。我請客。」
杜悠予微笑著:「那先多謝款待了。可以到你家去嗎?我喜歡家常菜。」
鍾理抓抓頭:「嘿,你要不介意我那地方小,在家裏吃倒也挺好。不過我做菜不行,到時候讓小聞做,他廚藝一流,你盡管放心。」
杜悠予「哦」了一聲,笑道:「已經有專門給你做飯的人啦?是同居的女朋友,還是已經結婚了?」
鍾理挺不好意思:「女朋友連影子都沒呢,那個是我好兄弟,讀書人一個。」
杜悠予又微微一笑。
歐陽希聞是鍾理來往了十幾年的老友,工作以後兩人索性就租了房子一起住。歐陽長得高高瘦瘦,老實又和氣,不太說話,是很溫文清秀的一個男人,看著就是讀過幾架子書的斯文人,現在卻沒有固定工作,隻在家裏接些翻譯來做。
要幫鍾理接待這麽個大人物,歐陽誠惶誠恐的,把家裏徹底收拾了個幹淨,才洗過沒多久的窗簾都拆下來又洗了一遍,還買了些花插著。
歐陽擔心家常飯菜在杜悠予那種人看來,會不會太寒酸,鍾理也心虛了一下,但覺得沒必要裝闊。擺出一桌魚翅燕窩大龍蝦,未免太假了。
吃得起什麽就買什麽,盡到心意就好,不必死撐門麵。
「他說要吃家常菜,咱就做家常菜,你手藝比外麵店裏的都好,不擔心。他要是隻吃魚翅龍蝦的主,那這個朋友咱們也交不起,不必勉強,你說是不是?」
小時候曾經有過的那種,要拚命追上那個人的心情,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卻已經完全忘記了。
杜悠予非常的禮貌和有分寸,第一次上門做客,還帶了兩瓶酒,微微笑著站在門口。
習慣了上門的盡是些赤手空拳來吃白食還粗嗓門的兄弟們,鍾理看著眼前這個氣度優雅的男人,還真有些手足無措。
在門口杜悠予自覺脫了鞋子,自然而然換上室內拖鞋,腳上穿的白棉襪一塵不染,連彎腰拿個鞋子的姿勢都很好看,鍾理看得有些發呆。有的人生來就是為了吸引別人視線的。
杜悠予是什麽大場麵都見過的人,進了屋子倒有些羞答答的,還沒開口就先笑。
但凡說起男人長得濃眉大眼,身形高大,想象出來的都是虎頭虎腦的一副模樣。而杜悠予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他眼睛生得漂亮,瞳仁大而黑,皮膚又格外白皙光滑,下巴還尖,怎麽看都是斯斯文文的美人一個,露齒微笑的樣子還很羞澀可愛。
看他有些緊緊張張,兩個做主人的反倒輕鬆了。大家在桌子邊上坐定,歐陽便把準備好的菜色都陸續端上來。
一樣米養百樣人,三人年紀相仿,坐在一起氣質、相貌卻各自截然不同,一齊伸手去夾菜,三隻胳膊三種顏色,鍾理忍不住就嘿嘿笑了。
他挺為自己的小麥色肌膚自豪。歐陽那是文弱讀書人的蒼白,而杜悠予因為血統的緣故更加白皙得不象話,看來看去就隻有他自己最有男人味。
小時候他就是打架王,專門在需要打人或者挨打的時候出場。杜悠予跟歐陽都是那種站在他身後讓他護著的體弱好學生,隻有這一點,長大了依舊沒變。
「嗯,味道真好。」
歐陽做的菜,賣相不能跟高級餐廳裏的比精致,吃起來卻是一點也不輸,菜色搭配也相宜。杜悠予連聲讚美,夾菜夾得也起勁。
明明被誇的是歐陽,鍾理自己卻覺得很是振奮,嘿嘿笑起來:「來來,再喝一杯,咱們不醉不歸。」
杜悠予喝酒也很幹脆,兩人你來我往,邊聊些舊事,一瓶紅酒很快便下去了。
看鍾理又要再開一瓶,歐陽忍不住小聲勸他:「少喝點吧,再喝多了要傷肝的。」
鍾理仗著體格好,忙起來常常日夜顛倒,或者幾天不睡。再怎麽也是過三十的人了,逞強起來卻跟十幾歲的年輕人沒兩樣。
歐陽自己清楚病痛起來是什麽滋味,一到下雨天就痛的那條腿夠他難受的,鍾理沒任何保健意識地亂折騰身體,他就得老母雞一樣跟在後麵念叨。
鍾理酒興上來,聽歐陽嘮叨,便一把摟住他肩膀,磨蹭道:「嘿,你就跟我老婆似的。我身體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吧。」
杜悠予笑著看了歐陽一眼,替鍾理把瓶子打開了。
鍾理一旦喝得興致上來,有些暈乎,就會想即興彈上兩首,高興的時候還會唱歌給歐陽聽。這回喝得微醺,都忘了有杜悠予在,回房間抱出吉他,高高坐在沙發背上,衝著歐陽:「小聞,我昨晚把那首又改了一遍,彈給你聽好不?」
在歐陽來不及阻止之前,他便高高興興自顧自彈唱起來。坐的地方高了,便習慣性擺出酒吧裏表演的架式,開演唱會一般。
鍾理其實長得還是帥的,麵孔端整,眉眼周正,還有一管引以為傲的挺直鼻梁,平日盡做體力活,身材瘦是瘦,體格卻不錯,該有的肌肉線條都不缺。即使穿著便宜運動t恤和牛仔褲,斜坐在那裏興致勃勃地投入演出,也頗有點搖滾明星的派頭。
這首新曲子band裏的其它成員也都很喜歡,裏麵的英文詞還是歐陽幫忙填的。沒有其它人的配合也影響不了鍾理的酒後發揮,彈吉他的手指快得都要飛起來了。
閉著眼自己投入得不行,漂亮地收尾之後,還把吉他抱在懷裏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卻突然聽到相當捧場的掌聲。
歐陽是不會鼓掌的,被打動的話,從來都是感歎一聲「真好聽」,而後兩人麵對麵坐著不吭聲,彼此都是傻笑,滿足的表情。
一想到那個鼓掌的人是誰,鍾理猛然就清醒過來,酒勁和那點陶醉都一起消得一幹二淨,差點從沙發上翻摔下去。
「很好的曲子,你剛說是你寫的?」杜悠予微笑,「你也在做音樂嗎?」
「這個隻是玩玩啦,一群朋友在酒吧裏表演的。」鍾理臉上發紅,揮揮手,尷尬地哈哈笑,「業餘娛樂而已,不正經的。」
怎麽也不好意思承認,不敢說自己還對音樂抱著一點點執著和夢想。在杜悠予麵前暴露自己的窘迫和理想,總有一種微妙的羞恥感。
「有demo帶或者詞曲稿子可以給我嗎?」
「不不不,沒那種東西。」
杜悠予被這麽直接地拒絕,似乎有些害羞了,便不好堅持,隻笑著:「那,謝謝款待。明晚有空的話,能來參加我朋友的俱樂部開業party嗎?」
「可能也沒什麽好玩,但是有不錯的樂團表演,我們公司很多藝人會去,應該挺熱鬧。」
他如此謙遜,歐陽跟鍾理兩人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忙恭恭敬敬接過杜悠予遞來的卡片請帖。
第二天歐陽臨時有事,要晚些才能去,鍾理便獨自上了杜悠予的車,身上依舊穿著他那專門去酒會蹭東西吃的一百零一套裝備。
司機平穩地開著車,杜悠予自然是換了套跟上次不同的衣服,連小配飾都換了,跟他坐在後麵,一直微笑望著他。
「怎麽了?」鍾理不太自在。
「你領子這邊折了。」杜悠予湊過去,幫他理了一下衣領。
靠得近,美貌男人的那種存在感更加強烈,身上淡淡的好聞的香水味,也都變成散發的荷爾蒙似的。
如果這位子坐的是個小女生,隻怕當場就要暈過去了。
跟著杜悠予一到場,杜悠予隨即被人請走了。鍾理東看看西看看,見顯然沒什麽人跟他是一類的,別人的交談他估計也插不上話,便去端個盤子,夾滿了東西站到一邊專心地吃。
他是和杜悠予一起進門的,一些有心留意杜悠予的人多了點心眼,就拿著酒杯走過來搭訕。
「你是杜悠予的朋友?」
「呃,是啊,你好。」鍾理倒是認得這個人,是一個娛樂公司的中高層,當年陪朋友拿著demo
帶去各大公司參加甄選的時候見過,但對方顯然不會對他有印象。
「很高興認識你。」對方以讓鍾理受寵若驚的口吻跟他說話,隨手便遞上名片,鍾理隻能接過。
男人等著鍾理回名片給他,哪會知道鍾理是個根本沒名片那種東西的小人物,以為鍾理在矜持,便又試探道:「杜悠予很少帶新朋友來呢,不知道您是他的……」
「啊哈,其實我是隨便跟來的,」鍾理怕亂攀關係會給杜悠予添麻煩,就老實地說了:「和杜悠予也不是太熟。」
對方「哦」了一聲,含蓄地打量了他兩眼,確實也看不出有什麽來頭,便失去興趣,客套地笑笑,隨便聊了兩句,而後走開了。
鍾理隻能回去繼續吃他的肉跟蟹,一個人在角落裏聚精會神享受他的美食,吃得太過投入,模樣也比較寒酸,跟其它來賓格格不入,倒是來回走動的服務生把他當同類,甚至還偷偷聊起天來。
吃得正高興,冷不防胳膊被人拉住。一抬頭卻是杜悠予,鍾理剛說「這個味道不錯」,杜悠予就笑著把他拉了過去。
「我來介紹一下。」
鍾理一口酒還沒咽下去,就跟幾張頗眼熟的名人麵孔近距離相對,一緊張,差點就要噴出來了。
杜悠予笑著摟緊他的肩膀:「這是鍾理。」
幾個人客套地紛紛招呼著「鍾先生」,彼此致意之後,杜悠予又說:「是我的好朋友。彈得一手好吉他。」
這句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上一個被他這麽介紹的人,是徐衍。
人氣偶像對在場這些人而言雖然不算什麽稀奇的,但徐衍貴為一張專輯首周便突破百萬銷量的銷售天王,去年為所在娛樂公司創造的收入隻能用奇跡來形容,在業界簡直是棵叮當作響的搖錢樹。
誰敢說杜悠予這次的誇獎會不值錢?
不管鍾理多麽貌不驚人,眾人也立刻對他另眼相待。
被從未見識過的熱情和關注洗禮了一番,鍾理有些招架不住,也為那騙人的罪惡感而尷尬不已。等終於跟杜悠予兩人獨處了,鍾理才喘著氣,臉頰因為長時間的做作微笑都快僵了:「你可真會唬人。」
杜悠予笑了笑:「我說的都是真話啊。」
明知道這家夥嘴裏的甜言蜜語沒幾句可信的,鍾理還是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對了,小聞是不是還沒來?」
杜悠予四處看看:「嗯,是啊。可能還在路上吧。」
「什麽路要走這麽久啊?」鍾理開始擔心了,從兜裏掏出手機,一看便「啊」了一聲:「糟,小聞打我電話我都沒聽到。」
不等杜悠予接話,鍾理已經專心致誌抱著手機了:「小聞你在哪……啊,已經回家了?不舒服,是哪不舒服?頭疼、肚子痛?那是著涼了吧,那吃點藥,早點去睡啊,多蓋被子。嗯,我等下回去給你買點粥。皮蛋瘦肉粥?行,好好休息吧。」
收起手機,鍾理轉頭有些抱歉地朝著杜悠予:「嘿,你看,家裏有個病人,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嗯,好,我送你。」
「唉,不麻煩你……」
「跟我不用客氣。」杜悠予見他一臉的不好意思,笑著又補了一句:「我說真的。」
鍾理抓抓頭:「嘿,你真是夠義氣。」
杜悠予揚眉笑著看他:「你對歐陽也很義氣。你們倆感情很好吧?」
「可不是,我們認識都許多年了。」鍾理有點感慨,「他要是女的,我都該娶他了。」
自己都過了三十的男人,女朋友還沒一個,總遇不到合適的,歐陽如果是女孩子,那真的再方便不過了,性格好,勤懇,又會做家事,知書達理,長得也沒得挑,兩人在一起又合得來。對他來講,真是百裏挑一的老婆人選,偏偏是個男的。
鍾理不知不覺就把心裏話全感歎出來了,杜悠予也笑著耐心聽他講,微笑了半天,突然說:「那個,雖然有點失禮,不過我還是好奇,你不會……連那種經驗也沒有吧?」
鍾理「嘎」的一聲,一下子漲紅了臉。這可是事關男人的尊嚴,認輸就太沒臉了,但撒謊又不好。
左思右想中,憋了半天沒吭聲,也等於承認了。聽杜悠予強作鎮定說「真的嗎?」的那種口氣,鍾理恨不得把自己的臉丟進抽水馬桶裏衝走算了。
他看著杜悠予努力忍耐但還是不斷擴大的笑容,不禁一陣沮喪,灰心喪氣:「我看我幹脆搞同性戀算了」
杜悠予挑起眉毛:「哦?」
「你看我,一天到晚總跟兄弟們玩在一起,來來去去都是男的,做事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女人,連過路的貓都是公的。再這樣下去,除了男人跟男人配,還能有什麽辦法?」
「是啊,男人找男人也沒什麽不好,起碼減少地球人口壓力。你說是吧?」
杜悠予笑著:「嗯,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