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口脫險
妖怪們七手八腳地把一堆屍體和一個活著的玄奘拖到一個比剛才大上好多倍的洞穴，四壁的凹槽上插著火把，映出搖曳的影子，像是鬼魅。
大概二十到三十隻蜥蜴妖分兩列站在兩邊，中間一個高出來的平台上，放置著一張寬大石椅，上麵用許多骷髏裝飾。平台的邊沿也插滿了肋骨，並雕刻成粗獷的造型。
一隻麵貌凶狠至極的蜥蜴妖坐在石椅上，體型比其他妖怪要大上一倍多，雙目金黃，黑色的鱗片透著金屬光澤，長長的利爪也是金色。它渾身肌肉虯結，手腳關節和腰背處都生長著純黑的骨刺，身披厚重的骨甲，其上畫有紅色符文。粗大的尾巴繞到身前，末端鋒利如矛。一個龍形金屬頭盔戴在頭上，盡顯威嚴。
“大王，大王，這是今天的狩獵成果。”妖怪們單膝脆地，齊聲高呼。
蜥蜴首領從高台躍下，圍著地麵中央的那堆人踱步，匕首一般的尖爪敲擊著地麵，讓玄奘想起某種遠古時期的巨型爬行動物。
從蘇醒時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這些生物，一秒也沒有停下思考。他身受重傷，沒有武器也沒有強橫的肉體，念珠遺落在劉洪的車上，唯一能拯救他的FTB也聯係不上。
還不到最壞的情況，應該有什麽突破點……
這些妖怪明顯有理性，可以交流，這是莫大的幸運，總比被一群野獸抓住的好。如果能一針見血地說中它們在乎的事，也許自己能獲取一線生機。
舊世至今，隻過了不到千年，生物的進化不會那麽快。即使這種蜥蜴妖真是自然變異而來，直立行走、口吐人言這些特點，對此時期的生存沒有幫助，尤其是直立行走，顯然屬於點錯進化樹，一定會被這種爬行動物淘汰掉。
幾乎可以確定，它們是人為產物。
蜥蜴首領用腳踢踢屍體，偶爾湊近嗅上兩下，用爪子劃開查看肉質，然後命令道：“這隻帶點肥肉，嚼起來輕鬆，可喂幼崽。這隻太瘦，啃起來柴，你們分了。其他死了的，烤好送到我這裏來。至於這個活著的，照例拿去種肉。”
“好的大王。小的們，都來幹活！”領頭的妖怪高喊道。
玄奘剛才一直沒吭聲，生怕頂撞到這頭巨蜥，現在趕緊抓住時機，大喊道：“各位！其實你們都是人類吧，何苦同族相殘？”
妖怪們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人類？你眼瞎了嗎？我們怎會是低賤的人類！”
“可笑可笑，這隻瘦猴肉都沒幾兩，還自稱與我同族。”
“同族相殘？他們自己還殺來殺去，我們可不會吃同族的肉。”
蜥蜴首領隻是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自跳回高台，坐到堆滿骨髓的石椅上。
玄奘被一隻蜥蜴妖從背後架起，拖出大廳。他緊鎖雙眉，拚命從幾世累積的龐大記憶宮殿中搜尋他想要的那個細節。
還不夠，這句話還不夠。普通人看見它們和人一般行動，也說得出這種話，它們肯定司空見慣。但它們由人變異而來，這一點絕不會錯，隻要更進一步，戳中那個真正的痛點……
病毒……人體實驗……到底是哪一次，哪一個代號……快想起來，快想起來！
“喂，你們一定是長生2型病毒的受害者，對不對？快放開我，我知道恢複的方法！”玄奘在快被拖到洞口時，喊了一句。
妖怪們毫無反應，隻是個別幾隻在交頭接耳。
“他在說什麽，什麽病毒？”
“不知道，人死前都說些瘋話。”
玄奘特意望向高台上的首領，又說：“大王，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首領的金眼像蛇一樣，帶給他本能的恐懼感，但他強迫自己不去眨眼躲閃，直視那個方向。
然而對方隻是伸出長舌晃了一下，沒說什麽。
被短暫地打斷了一下，抓著玄奘的妖怪有些不高興，更加用力地鉗製住他，爪子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了數道傷口。
“慢著！”
高台上，一隻隱藏在陰影中的老蜥蜴，拄著根脊骨所製的拐杖走出來，對首領耳語了幾句。首領略抬了一邊眼角，扭頭看它。老蜥蜴鄭重地點點頭，於是首領擺了擺手，老蜥蜴駝著背退下高台，向玄奘走來。
抓著玄奘的小妖恭敬地說：“法師大人。”
“繼續把他押到種肉室，我親自處理。”
“是。”
這是成功了嗎？玄奘忐忑地想，怎麽還要送去做那個什麽“種肉”……可是看這樣子，又好像是說中了什麽。
穿過一個狹長的通道，一股潮濕的腥風撲麵而來，令人作嘔。玄奘被押入這個略小的洞穴，一個踉蹌，差點掉到前麵的大坑裏。一隻粗糙幹癟的手穩住了他，是那隻年老的蜥蜴妖。“你先退下吧。”它對小妖說。
待到隻剩他們一人一妖時，老蜥蜴才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病毒的事？”
玄奘心下一喜，看來說中了！他答道：“我的身份不能明說，但我確實知道讓你們恢複為人的方法。”
“最好老實點回答。”老蜥蜴突然一推，差點把他推下大坑，讓剛剛鬆懈下來的玄奘嚇出一身冷汗，它拉著傾斜的玄奘，冷聲道，“我聽老妖們說過神仙的長相，你絕對不是仙人。說，從哪竊聽到的天機？否則，你會變成下麵那些莊稼的一員。”
莊稼？
玄奘往坑裏看去，這洞穴沒有火把，也沒有那種熒光塗料，隻能靠著背後通道傳來的微弱光線，勉強視物。終於看清下方的景象時，他感到了一股惡寒，饒是擁有幾世經曆，也禁不住雙腿一軟，腸胃翻騰，要不是老蜥蜴將他拉回，肯定要掉下去。
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玄奘想到這個結果，渾身顫抖起來。
坑裏全是人，或者，勉強能稱作是人的東西。全都無意識地堆放在一個個格子中，偶爾抽搐一下，證明自己還活著。在那種狀態下還保有生命，簡直生不如死。
他們身上長滿了多餘的東西。手，或是腳，甚至還有尾巴。那些足有碗大的傷口，說明了他們身上多出的肢體曾被砍掉。昏暗的角落裏，還有些幾乎看不出原來形體的，隻剩一團暗紅，卻還活著的……人體。
這就是老蜥蜴所說的“莊稼”，他也忽然明白了“種肉”的意義。
“看明白了？看得出你是個機靈人，那麽你知道現在該怎麽做。”粗啞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玄奘回過頭，不敢再看坑裏的畫麵，斟酌了一下用詞，說：“我不能讓地府的人知道，你應該明白這一點，法師。”
老蜥蜴盯著他，沉默許久，終於放開手，示意玄奘退到安全區域，說：“不必擔心，我們的靈魂已經無法解讀。地府的人會將我們一族直接認作動物，不予往生，因此也不會被查驗一世記憶。你盡可以說出你的秘密。希望你不要有所欺瞞，這時候騙我，對你沒有好處。”
玄奘點點頭，回道：“我曾是神佛中的一員，這副長相是轉世所致。我對長生2型病毒的實驗有一定了解，它是玉清真王主導研究的成果，直接在凡民身上進行實驗。病毒會導致再生能力的變異，但極不穩定，法師一族這副外表，應是副作用之一。”
老蜥蜴搖頭道：“你說錯了。”
“錯了？”玄奘驚訝。
“不是長生2型，而是長生3號I型變異體，具有傳染性。”
“什麽！”玄奘不由得低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