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禁箍
黑熊精用力抓著頭上的圓環，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圓環上的指示燈瘋狂地閃動，似乎在向它的大腦持續施加刺激。
它不斷地用頭猛砸地麵，撞得山石四處迸飛，卻依然無法將圓環脫出。而它的身上已經顯現出血紅的紋路，透過長長的黑毛都能看到。那紋路遍布全身，像是可視的血管。
黑熊精忽然身體一僵，癱倒下去，再也無法動彈。隻是它身上的紋路仍未消散，似乎在靜默中繼續著恐怖的折磨。
短短幾分鍾內異變陡生，觀音菩薩竟被妖怪擊成碎片，而站到最後的黑熊精又突然倒地不起，讓在旁觀察的神昉茫然無措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從躲藏的山石背後走出。
一地的屍體和金屬碎塊，在禪院的火光中投下搖曳的陰影，神昉站在其間，頓生悲涼，不由得豎掌誦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聖僧遭此劫難，仍能安然度過，此後必有大福。”熟悉的聲音從空中響起，引得神昉趕緊仰頭看去。
隻見觀音菩薩從空中悄然降臨，白衣纖塵不染，竟然毫發無傷。
神昉驚訝道：“菩薩，貧僧剛才明明見您……”
“那不過是我眾多法相之一，不必恐慌。”
神昉聞言細看，果然發現觀音的樣貌和之前略有區別。
雖然同樣是白衣，現在穿的卻更接近長裙，上麵裝飾有華麗而不易察覺的暗紋。她的頭上不再是白紗，而是戴了與白衣相連的兜帽，遮住上半部臉頰。觀音的全身基本都籠罩在衣物之下，沒有蓮花寶座，也沒有持玉淨瓶，裝束異常的簡單。
“是真身。”玄奘很快做出判斷。
這副模樣，他不知見過多少回。兜帽中露出的半邊臉，能明顯看出是正常的皮膚，而非之前那個化身的有機塑料。但隱藏在這普通白衣之下的，是一具高度改造的肉體，戰鬥力堪比一整支軍隊。
白龍躍躍欲試地活動著自己的右手，細嫩的皮膚上開始閃爍出點點銀光。她慫恿道：“居然親自來了，多難得的機會，要不要趁現在殺了她？隻要有一顆液態金屬微粒進入她體內，我就能要了她的命。然後我們再找出附近的靈魂采集器，阻止她的輪回。”
玄奘果斷地拒絕道：“殺了她，你如何應對其他人的反撲？我們的敵人不止這一個。”
白龍隻好撇了撇嘴，繼續觀看事態進展。
神昉對觀音行了一禮，恭敬地說：“多虧菩薩及時搭救。菩薩果然算無遺策，輕易降伏了這黑熊精，否則憑它的凶殘，貧僧定難逃過此劫。”
觀音微微低頭致意，歉然道：“讓你在供奉我的觀音禪院遭難，實在過意不去。”
“都是因為他們自己心生惡念，與菩薩又有何幹。這禪院眾僧貪欲如此之重，我也始料未及。不過正應了佛經中的那句——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他們的不正之心，又哪能瞞過佛祖的明察？同是修佛，卻修得急功近利，被榮華富貴迷了眼，落得這般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觀音緩緩點頭，讚許地說：“聖僧果然佛心堅定。雖曆經磨難，卻仍是非分明，悟得至理。此去西天，必能克服萬難，逢凶化吉。”
說完，她看了眼院中大火，輕歎道：“可惜世事無常，生死有命，那幾位不能繼續跟隨聖僧，卻也做出了應有貢獻。此處離西天尚有萬裏之遙，孤身上路，的確艱難。不如我給聖僧再尋一名同伴。”
觀音走到昏厥的黑熊精跟前，默念了句真言，那妖怪便微微扭了扭頭，然後雙眼猛地一睜，翻身跳起。它正想拿自己的黑纓槍，卻覺得頭昏眼花，隻能捂頭勉強站立。
“孽畜，再敢亂動，定叫你經脈過載，爆體而亡。”觀音冷聲道。
黑熊精憤恨地說：“你往本王頭上套的是個什麽鬼東西，好生卑鄙……”
“你殺念過重，為約束你，我才好心將這禁箍套上，以防你傷了所護之人性命。”
“什麽所護之人，本王逍遙自在，哪有什麽人要看護？”
觀音正色道：“孽畜，你雖落凡為妖，但甚有佛緣，也算存有幾分佛心。你本是人身，生得今天這副模樣，其實是前世有罪，故而投胎為獸，要曆經幾世輪回，才能重生為人。”
黑熊精訝異地說：“竟有此事？”
“你仔細想想，自己身為一頭黑熊，又怎能開化靈智，口吐人言？你與這禪院中的金池長老來往，難道不是遵從內心的召喚，希望靠佛法洗滌罪孽，重拾人性麽？”
黑熊本還在猶疑，頭上的圓環忽然不易察覺地閃動了幾下，它便雙眼茫然，出神地輕語道：“菩薩所言不假，我果然從內心窺得一些往昔記憶……”
觀音又說：“如今念你練得幾手功夫，賜你良機，許你護送聖僧西行。你身強體壯，路上須多行斬妖除魔之事，保得聖僧平安。若聖僧安然抵達天竺，修成正果，佛祖也可免去你後幾世刑罰，當下為你恢複人身。”
黑熊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沒有焦點地投向前方，像是思考了幾分鍾，最後跪服於地，虔誠說道：“謝菩薩恩典，我願保聖僧西行，以贖前世之罪。”
觀音露出一抹淺笑，轉向神昉，伸手虛拂一下，將一道光打入他的納米裝甲中。“我已將禁箍真言傳與聖僧，若往後這黑熊有不聽話之處，隻需在心中默念此咒，便能製住他。”
神昉大喜，伏身拜謝。
“走吧，我不想再看下去了。”玄奘輕聲說，帶著FTB小心隱匿行蹤，離開了藏身之地。
白龍跟了上去，問道：“哎，不救他了嗎？”
“觀音在這，救不了。再說要先到地府取回他的記憶備份，救他才有意義。目前，隻能讓他先受著控製了。”玄奘說完，又咬牙擠出一句，“這幫無恥的家夥！”
莫曲離，他前世的得力助手，GND合金的發明者，地麵部隊的最高指揮官……
想不到，他們竟然在洗去他的記憶之後，把他的靈魂注入一隻黑熊體內。
他原本還奇怪，為什麽莫曲離受了進畜生道的懲罰之後，還保留著那杆專屬的黑纓槍。原來佛門竟安排他來當神昉的護送者。
已經洗了腦，被那道金屬環控製，卻還留著前世最喜愛的武器，為佛門的勸化之旅保駕護航，這是何等的侮辱！
玄奘默默放開了手，掌中留下數道深深的血痕。
盡管憤怒，他卻很清楚，現在衝過去無法改變任何事，隻會白白浪費難得的轉機，讓自己也淪為諸佛玩弄取笑的小醜。
“喂，你別隻顧著走啊。”白龍拖住他的衣角，問道，“我們這是急著去哪？”
“黑風山。”玄奘將自己固定在黑無常機體上，回答道，“趁還來得及，去那裏看看有沒有能夠回收的設備。莫曲離應該留了一些東西在那。”
“為什麽這麽肯定？”
“有些東西，奈何橋是抹不去的。”
玄奘說完，讓FTB啟動了噴射器，向著黑風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