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簡單手術
玄奘照例被反綁在摩托後座上吃土。金山早已消失在地平線盡頭，他緊握念珠估算著時間，終於透過沙塵，看見那道直上雲霄的火紅光柱，放下心來。
車隊的其他成員，對此都毫無察覺。他有些緊張地看了領頭的汽車一眼，似乎劉洪也並沒有留意後視鏡。隻有背對眾人的他看到了那個畫麵，並且明白它的意義。
之前通過念珠所發送的第一條信息，正是模仿了天庭的官方格式，針對金山所寫的開采報告。
由於缺乏開采和冶煉金礦的技術，加上對金子沒有絲毫需求，人們生活在金山礦洞那麽多年，也沒有想到他們周圍隨處可見的石塊，竟然蘊含著巨大的價值。
很久以前，金子便已失去了一般等價物的地位，在廢土之上，它還不如可樂瓶蓋更適合作為貨幣。但對於從舊世界一直活過來的神佛們而言，黃金仍然殘留著財富、權力和奢華的意味。
另一方麵，對於熱愛研究的天庭而言，那些神仙們對金元素有很大的需求量，它是許多元件的必需材料。一旦在凡間發現，必然是第一時間過去收集。
金山礦洞中的黃金儲量不高，礦脈成色也不足為奇，之所以一直沒有被開采，顯然是在早年的勘探中被漏掉了。隨著時間推移，以前的儲備已不太夠用，這時候把坐標報上去，他們會很樂意接受的。
每日虔誠誦經的凡民們，自然從未想過向神佛稟告這一信息。不過若真是由他們主動發出金礦坐標，恐怕要承受更大的失望和憤怒。
玄奘清楚天上那些家夥的行事風格，他們可不會提前幾個月發出通知，讓礦洞裏的居民有時間找好下一個安身之處。他們也不會踏上凡間的土地，按部就班地從礦洞裏挖出礦石。
他們的思維模式，就是萬事都走直線，用最直接的方式達成目的。
看著光柱漸漸消失，玄奘暗想，希望玄治他們足夠沉得住氣，老老實實和被他趕走的人們一樣，另尋住處。要是因為礦洞被毀就怒而反擊，後果不堪設想。
第一條信息所引發的後續事件，玄奘並不十分關心，那隻是順帶的一點報複性懲罰。第一條信息的意義，在於掩護第二條真正重要的信息。
按照計劃，他應該趁著金山那台誦經機被毀，手中這串念珠暫時被判定為無主節點的時機，發出第二條廣播信息，讓FTB獲取自己的坐標。可他偏偏忘了前世所用的明文加密算法。
如果未經加密就發出，廣播可是會被這地方所有設備接收的。就算運氣真那麽好沒被捕獲，等念珠被無線網絡重新判定時，也會翻查到這條信息，這樣自己就暴露了。
在沒有條件對念珠進行加密改造，又忘了加密算法的情況下，玄奘可謂舉步維艱。而且……
他低頭看著那條傷腿，繃帶已經完全髒成和沙漠一個顏色，隱隱有血跡滲出。這幫家夥實在太敷衍了，明明有汽車，還讓他坐在外麵。他跟這群全身都用麻布包得嚴嚴實實的機車黨可沒法比。
玄奘晃了晃腦袋，敲到車手後腦引起他的注意。“又做什麽?”對方不耐煩地問道。
“跟劉洪說，先停一下。”
車手一開始還拒絕，玄奘用昨天矮子被趕走的例子威脅了一下，他便隻好照辦，轟了幾下油門靠到劉洪的車旁。
不出所料，劉洪對玄奘還是比較重視的，他以特殊的節奏按響幾聲喇叭，車隊停了下來。
“小子，想耍什麽花招？”劉洪一把奪過玄奘的念珠，在手裏把玩，“這玩意也給你拿了一路了，還有什麽不滿意。有屁快放，別挑戰我的耐心。”
“我的腿，血沒止住。”玄奘用下巴示意。劉洪上前細看，血果然滲出了繃帶，染紅了外層的沙土。
“你的手下昨天隻割掉了死肉，沒取子彈，也沒縫合，光這樣包著效果不大。”
劉洪看向那個手下，他攤開雙手，無奈地說：“沒工具啊。”
“必須馬上取出來，彈頭含鉛，混到血裏會中毒，到時候可不是一條腿的事。你拆開繃帶就知道我沒騙你。”
劉洪托著下巴想了想，點頭同意。手下拆掉繃帶，露出玄奘腫脹變形的右腿，傷口處緩緩泛出膿水，整條腿顯出危險的深紫色。劉洪又看了眼玄奘的臉色，他嘴唇蒼白，氣息虛弱。
“看到沒？我可防不住這個。”玄奘雙眉緊皺，對此他也很緊張，要是這條腿廢掉，往後基本沒戲了，說什麽也要優先解決，“有刀嗎？”
“有是有，可我不是醫生，就隻會簡單包紮。”那個手下答道。
玄奘說：“我知道怎麽做。解開繩子，刀給我，我自己來。”
劉洪冷笑道：“刀給你？我們又不傻。”
“我也不傻，不會用一把刀對你們這麽多把槍。”
“要是你自殺呢？你可以不要命，我們可是損失了一單大生意。”
玄奘歎了口氣，說：“我比你們都更想活下去，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實在信不過我，給根筷子也好。”
劉洪沉思片刻，最終答應了。
在一眾猛虎幫成員的圍觀下，玄奘用手撐開傷口，倒上猛虎幫不知從哪搶來的消炎藥粉，然後將筷子在火上過了幾遍，平穩地伸入傷口中，左右翻搗。這畫麵，讓那些殺人成性的機車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玄奘努力穩住已經開始顫抖的手，感覺已經碰到了彈頭，嚐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有點滑。”他低著頭，輕聲說。
劉洪示意邊上一人把刀給他。玄奘再次挖起來，少頃，深吸一口氣，右手拇指和食指探了進去，屏住呼吸，再配合著刀子，慢慢向外挪。
一顆發黑的金屬疙瘩終於被挑出，玄奘長出一口氣，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汗水一滴滴落到沙土中。自始至終，他沒有叫過一聲。
“好！是條漢子！”劉洪率先喊道，其他人也默默點頭，看向玄奘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敬佩。
玄奘努力撐住沒有昏過去，說：“但還是沒辦法縫合。”
“沒事，我們加速。中午之前能到，那邊會給你處理。上我車來吧。”
好吧，起碼不用吃土了。玄奘靠在汽車後座上，小抿一口水，心下稍安。至少減緩了鉛中毒。“你看我也跑不了了，現在方便透露一些買家的信息了吧。”他對劉洪說。
“賣了這麽多奴隸，頭一次見你這麽從容的。”劉洪笑著搖搖頭，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那幫家夥神秘得很。”
“跟天庭有關係？”玄奘問。西天諸佛醉心於哲學和輪回，研究方向較為形而上。天庭眾仙則更喜歡實用的技術，生物實驗屬於他們的範疇。
“天庭？當然不，我們哪能跟神仙說上話。沒見過他們的臉，那幫家夥總是戴個兜帽，穿長袍，好像住在地下，反正那次看他們是從地裏冒出來的。”
地下……難道是避難所？可是，現在他們正往南開，和法明說的不是一個方向。玄奘趕緊提起精神，繼續問：“他們除了我這樣的人，還收什麽東西？”
“什麽奇怪的都有。我領過抓動物的任務，聽另一個幫派說他們還賣過嬰兒，不過……操！”
劉洪突然大吼一聲，猛打方向盤，玄奘被甩到車門上。
就在剛才，他們側前方的沙地瞬間下陷，露出隱藏的深坑，開路的一輛越野摩托直接掉了進去。
汽車堪堪避過那個大坑，玄奘回頭看去，摩托竟然在幾秒內被肢解，從坑裏拋出大量零件和殘肢。
在他們的兩側和後方，地麵上出現了一道道沙影，隆起的沙影迅速包抄過來，從中跳出一隻隻青黑色的怪獸。
它們形似蜥蜴，尖牙利爪，全身覆蓋著堅硬的鱗片，速度和車隊不相上下。一隻怪獸高高躍起，跳到一名車手背上，輕易咬斷了他的脖子，噴出一道血柱。
“老大，是妖怪！”車手們驚恐地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