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試探

夜晚,取經隊在沙漠中選好位置,紮起帳篷稍事休整。

除了玄奘和神昉,長安還派出了三名成員參加取經。

尉遲恭,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曾多次帶領探險隊外出,求生經驗豐富,而且正如他的外表所示,戰鬥力同樣不俗。

胡洪道則是個機械專家,隻要給他一個扳手和一把起子,就不用擔心遇到修不好的車輛故障,本人的駕駛技術也堪稱一絕。

還有袁策,對星象、風水頗有研究,能隨時校正方位,同時也是一名神槍手。

這個人員配置是由李世民和神昉共同決定的,神昉主動拒絕了讓自己的信徒加入,略微出乎玄奘的意料。他原本以為這將是一段痛苦的旅程,必須不斷聽信徒們對神昉的恭維,和那無比可怕的佛經。

“阿彌陀佛,須得渡己,方能渡人。況且漫漫西行路,資源緊張,有限的名額中最好還是帶最有用的人。”神昉是這麽解釋的。

真是奇怪,一旦離開了長安,他倒顯得像個正常人了,說話也沒那麽拿腔拿調,雖然還是偶爾有些文縐縐的怪味。

同行的三人對沙漠中的生存技巧都很熟悉,不用玄奘這個向導多言,紮營、鋪睡袋、挖坑收集露水這些事便都麻利地辦好了。

尉遲恭在附近抓了幾隻老鼠和一條蛇,輕鬆得簡直像往自己口袋掏東西一樣,從地裏一抓一個準。他把食物烤好,分發給大家,沒有條件放鹽,吃起來很是乏味。但他們必須盡量保存行李中的幹糧,先用這些野味充饑。

吃過東西,玄奘安排了輪流值班的順序,就叫大家早點睡覺保存體力。

他自己則背靠著全地形車巨大的輪胎,用瓶蓋裏的水潤了潤咽喉,望著遠處的沙丘出神。

出發之前,魏征按照他給的清單,提供了上麵大部分零件,但貝塔波發射器、量子幹涉器等零件,終究還是超出了長安的能力範圍,腦域連接裝置的重製工作隻有延後了。

玄奘花了一些時間,造了些淨水器、紅外雷達之類的小裝置來掩人耳目,其中一個偽裝成電擊棒的信號發射器,在騙過楊戩前段時間的監視後,已於今天中午被調節了功率,修改回它真正的功能。

此刻它正以穩定的頻率發射信號,讓那隻隱藏在光學迷彩之下的黑無常得以隨時獲取他的位置,緊跟取經隊伍。現在,FTB也許就停在某個沙丘背後。

“信使先生。”有人打招呼道。

玄奘看著神昉坐到他身邊,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問:“大師怎麽不去休息?白天體力消耗會很大,你也常在四處行走,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睡不著,來找你聊聊天。”神昉特別不見外地笑了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了幾句,他忽然說:“對於我偷偷打聽你信使身份的事,你似乎還耿耿於懷。”

“也算一部分原因吧。”玄奘說。

神昉自嘲地笑道:“我知道你很討厭佛經,我不會像他們那樣強求你接受,隻希望不要因為這個影響到我們的合作。路還很長。”

玄奘不想糾正他的誤解,決定繞過這個話題,問:“我的身份是誰告訴你的?”

“你來到長安那天,接待你的其他兩名治安員。”神昉解釋道。

原來如此,玄奘點了點頭,倒是把他們給忘了,看來自己果然退步很大。

神昉說:“其實一開始決定人選時,我就想到了玄奘先生。對於你踏碎地麵的那一腳,我一直印象深刻。後來又查詢了你的S.P.E.C.I.A.L指數,與你的表現有著很大的反差,這讓我對你越發感興趣了。”

玄奘不置可否,悄悄撥開了楊戩給的棱鏡插件的開關。

“不知為什麽,玄奘,從你身上我能感覺到……一種同類的氣息。”

聽到這話,玄奘瞬間警覺起來。

那一天,觀音的化身並沒有對他投以過多關注,他也沒有看到什麽疑似觀音真身的人接近過自己。

他曾經推測過這具軀殼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一般來說,身份識別是用靈魂特征參數,而他在奪舍重生時,已經把原有的玄奘靈魂徹底破壞。至於這個身體本身,他檢查過沒有任何植入物,不使用儀器的話,即使是觀音也無法僅憑其生理特征來判斷。

會不會是觀音事先模擬過舊版取經人成年之後的長相,並將其輸入了神昉的記憶?

應該沒這麽無聊吧……

玄奘相信,自己所使用的信使身份是極佳的掩飾,不僅能解釋他的技能來源,而且便於行動。回想自己來到長安之後的每一步行動,應該沒有哪樣能跟舊版取經人聯係到一起的。

他明明跟佛家如此劃清界線,神昉卻說對他有同類的感覺,難道是S.P.E.C.I.A.L數值的反差讓他產生了懷疑?

玄奘思考了幾秒,不動聲色地說:“哦?我卻覺得我們之間毫無共同點。”

“怎麽會呢?你看,你是信使,我是和尚,我們做的事如此相似,隻不過你傳達的是信件,我傳達的是信念。”

玩什麽鬼文字遊戲,剛才那句話目的就如此單純,而非試探?玄奘幹笑了幾聲,說:“我的覺悟可比不上神昉大師。”

神昉微笑道:“話說回來,最大的共同點,應該是我們的身體吧。”

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玄奘決定先按兵不動,沒有接話。

“你不必掩飾,我早就看出來了。能踩出那樣一腳,你的身體肯定接受過改造。我想應該是機械方麵的改造,所以在S.P.E.C.I.A.L檢測中才無法體現。”神昉看著玄奘的眼睛,勾起嘴角,“其實,我也是改造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的S.P.E.C.I.A.L七項指數全都超過7。”

“噢,我聽說過。”鬧了半天你就想吹噓一下這個?剛才幹嘛用那種令人誤會的說法。

“如果沒有這種身體改造,我根本不可能獨自一人雲遊四方,到各地傳揚佛法。奇怪的是,我不知道是誰給我做了改造。”神昉望著星空,出神地回憶道,“我在西方山穀的一座寺廟長大,師父說我是他在寺門前撿到的棄嬰,從小就表現出各種異常的天賦,百般技藝一學就會,對佛法也有著天生的熱忱。也就是說,在我出生之時,便經過了改造。可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是不是他們做了這一切,又是為何而將我遺棄到寺廟中。”

看來,取經人的出身都是一個模板啊。而且如果不是故意說謊的話,這也就證明神昉同樣不知道自己的取經人身份,楊戩當初的信息是錯誤的。

神昉繼續說:“我窮盡一切辦法,都找不到答案。而我一心向佛,其實有一定私心。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萬物有靈,所思考之終極問題皆是如此。我想自己生來有佛緣,恐怕是既有的安排,那麽,佛祖定能解答我的疑惑。”

說完,久久無言。

玄奘咳了幾聲,打破有些尷尬的沉默,問道:“神昉大師不去休息,卻找我聊自己的過去,究竟為了什麽?”

神昉答道:“玄奘先生對佛法頗有微詞,對我也不太友好。我想讓你知道,我對於佛祖的信仰並非盲從,也不像他人口中那樣佛心完美無暇。希望以後的旅途中,你能放下誤解和敵意,大家和諧相處。”

“就為這個?”

“就為這個。”

玄奘本期待通過與他聊天,能確定自己舊版取經人的身份是否暴露,順便了解神昉和觀音是不是早有串通。嗯,後者似乎已經能從側麵證明沒有,唯一的收獲。

可神昉這人……未免也太浮誇了吧!

簡直是學院小說一般的對談,為團結友愛費盡心思的好幹部,守序善良的楷模。

神昉微笑著拍拍玄奘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帳篷,仿佛這次心靈層麵的交流後,他們已經成了好朋友。

玄奘坐在原地發了好幾分鍾的呆,才把剛才的錄像發給楊戩,並附上一句:“觀音不愧造了一個溫良恭儉讓樣樣優秀的完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