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袖裏乾坤
什麽都沒有了，一切都成了空白。
如果一切都已消失於視界之內，那麽自己又如何能看到這片空白？玄奘眨了眨眼，視野隨著眼瞼的動作一亮一滅，也就是說，光線和他的雙眼依然正常。他抬起自己的雙手，翻轉了兩次，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它們確實站立著，雖然站在了一片空白之上。
所見之處皆為空白，無法聚焦的視線讓他感覺有些難受。腳下沒有影子。能看到東西，卻沒有影子，這裏的光源很反常。
沒有影子，但卻並沒有出現飄浮感，他能切實地感受到站立的感覺。雙腳傳來的觸感非常奇怪，像是站在海麵上，帶著輕微的起伏和眩暈，讓人不敢隨意走動，生怕一不小心就沉沒下去。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克服那種難受的感覺，向前走去。一百一十一步之後，他似乎走到了這個空間的邊緣，向前伸出的手遇到了阻礙，但反應在視覺上，前方依然是一片空白。玄奘試著用手推了推那道無形的屏障，空白的視野內出現了透明的波紋，有種推動帷幕的感覺。
他又嚐試了另一個方向，結果相同。他抱起雙臂，右手食指在手肘敲擊了三下，露出一絲微笑。
“既然不是真的黑洞，那就別賣關子了。”他抬起頭，向著滿目的空白說道，“出來說句話吧，這裏的主人。”
空間內響起了一個男人的笑聲，他笑得十分和善，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敵意或是嘲諷。那笑聲聽不出源頭，或者說不像是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你很敏銳。不過，剛才你的確被嚇著了吧。”
“啊，見笑了。”玄奘大方地承認，“從這幾年的發展趨勢來看，仙界真的研究出人造黑洞也並非不可能。但要實現穩定控製，作為戰術武器投放。似乎還是太快了點。更何況，被吸進黑洞也不是這種效果。”
“說不定真的是呢？”
“別開玩笑了。”玄奘認真地說，“這裏是什麽地方？”
那個聲音說：“貧道的袖中。”
“我看是某個虛擬實境吧。”玄奘無奈地撇了撇嘴，“跟我就別玩這一套了。如果你對無介質連接和環境演算的細節做個解釋。或許我還願意聽一聽。”
對方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然後歎息道：“你果然很不一般，玄奘。那麽我就直說了吧，把你請入此間，其實是受二郎神所托。”
玄奘挑起眉毛：“楊戩？為什麽？”
“傳達一個信息。”那個聲音說。“玄奘，你必須放棄這個基地，追上取經人的步伐，破壞他們的行動。”
“又是這個。”玄奘斷然拒絕道，“請轉告楊戩，我無意與他作對，他可以選擇另外的代行者。讓我們介入此事，成功的概率並不大，又會讓我們陷入極其不利的境地，我們不可能接受。”他打量了一下身處的空間。補充了一句：“即使用這種手段來脅迫，也是沒用的。”
“你似乎並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噢，我很清楚。”玄奘微笑道，“外邊的情勢如此危急，幾乎連一秒的間隙都沒有，而我到這多久了？這裏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這不難實現，人腦本身就擁有這樣的特質。所以我猜，你們的策略是把我一直困在這裏，直到我妥協。但這個狀態不可能無限期維持下去，介意透露一下截止時間嗎？”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那個聲音頓了頓，話鋒一轉，說，“我想跟你談談關於叛逃者CA548934的事。從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看，她大概已經向你提到過我。”
玄奘想了一會兒，才把這串編號和記憶中的人對應起來，進而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原來你就是九尾所說的監管者。正好，沒碰到這支軍隊前，我還想找你呢。敢問是哪位神仙？”
對方沒有隱瞞。回答道：“五莊觀觀主，鎮元子。”
“鎮元子，怎麽是你？”玄奘略為驚訝地說。
“這兩個身份沒被聯係起來是意料之中，倒是你的反應……”鎮元子也感到了疑惑，“聽起來你似乎認識我？”
何止是認識。玄奘笑著搖搖頭，暗自慨歎命運的無常。他們本是老朋友，但在第一次重生後，玄奘便再也沒有見過鎮元子，而鎮元子也堅持遠離紛爭，隻偶爾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玄奘的近況。他們在反抗仙佛統治方麵存在分歧，但並未因此反目成仇，隻是各自選擇的道路不允許他們產生交集。
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玄奘也相信著，若有一天有幸再次相見，他和鎮元子依然能像當初那樣談笑風生。他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任何事都無法改變心中所堅持的那份信念。
可是封閉的小鎮、修仙遊戲、九尾的遭遇……這一切聽起來一點都不像鎮元子會做出的事。他怎麽會聽令於楊戩？眼前這個空間又是怎麽回事，他從什麽時候開始研究出這種技術了？
各種疑慮，讓玄奘決定暫時不與他相認。數百年的時光，昔日的摯友恐怕早已改變，他無法確定他是否還值得信任。
於是他說：“我知道很多仙佛的事，對你的名字略有耳聞，但了解得並不多。”然後，很快地轉回剛才的話題：“我注意到，九尾從沒說起過五莊觀這個名字，對你也一直稱呼為監管者。看上去，你對修仙遊戲的參與者們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是的，因為他們沒必要知道太多。”鎮元子意味深長地說，“任何他們能獲取的信息，都經過了特別的挑揀和過濾，這樣才能形成最有效的控製。甚至他們以為是自己偶然撞破的秘密，也是整個布置的一部分。”
玄奘聞言，低頭思索了幾秒，恍然道：“九尾的逃脫，原本就是你的安排。”
“沒錯。那些發現了所謂真相而試圖逃離的人，是這個機製中的一環。給他們希望，再掐滅這個希望，他們才能徹底屈服。隻是沒想到，CA548934，也就是你說的九尾，竟然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叛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