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李世民

與老舊的設備一樣,主控程序也寫得很原始,很多功能實現得非常繁瑣。好處在於,邏輯比較清晰,一路看下來,玄奘心裏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

“今天之內我會做個模擬版本,如果運行沒問題的話,大概用三天就能完成修改,基本都是體力活而已。”他答道。

幾個工程師如釋重負,低聲慶祝了幾句,但仍是將信將疑,對玄奘提出了很多細節問題。玄奘都給他們進行了耐心解答,盡量使用他們能夠理解的平實語言,一番講解下來,大家紛紛稱讚他知識淵博,實為大能。

魏征已經見識過了他的實力,但對於他能否完成長安之心這麽大規模的主控程序修正仍有疑慮,而此刻聽了玄奘所作的解答,心中的重擔已然放下大半。看得出來,他的確對編程之道了解致深,那種娓娓道來的從容,和某些通用性細節上的精準,是絕對做不了假的。

於是魏征當即應允了玄奘的要求,同意他這幾天都留在核心機房專心工作,並吩咐好各類後勤事務,確保他的飲食起居。

至於玄奘要求這幾天封閉機房,不讓除他以外任何人進來,大家則有些猶豫。玄奘的理由是不想被人打擾,但在旁人看來,很擔心他會趁機做些手腳,以他的技術,在主控程序內留下什麽後門和隱患,他們誰也檢查不出來。

“我真要那麽做,你們就算在旁邊監視也看不出來。”玄奘有些哭笑不得,對他們說,“而且那樣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放心吧。”

魏征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他確實有理,便也同意了下來。隻是打算立刻把這事跟監督員匯報。

工程師們離開後,玄奘把廢土助手接入到終端上,沒有浮空投影屏幕和界麵,操作起來實在是太累了。一小時前,廢土助手就已發出了收到消息的震動,他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查看。

楊戩對於玄奘的效率表示滿意,剛進避難所就接觸到了目標,算是彌補了之前在蜥蜴妖那裏浪費的時間。

他讓玄奘進一步收集神昉在長安的所做所為,尤其是與管理層的交流。同時,他還讓玄奘留意神昉表現出來的能力,這個新取經人的資料保密程度較高,很多方麵至今依然缺失。

按照他所取得的情報,西行大概在四十多天後開始。天竺有可能直接派人過去,但具體形式未知,讓玄奘注意隱藏。

讀完楊戩的幾條信息,玄奘打開了最後一條匿名信息,可喜的是,它是FTB傳來的。

電波通訊在當前的監視網下是一個盲點,但頻繁使用仍有暴露的可能。楊戩和FTB都有相應的反監視措施,而玄奘的廢土助手太過落後,所以FTB之前才讓他不要使用主動通訊。

離開黑袍人基地那天,FTB已經開始了行動。它利用製造工廠的疏漏,在地府的廢品區搜集到了足夠的部件,組裝出一台黑無常,複製了一套控製係統,偽造好所有的日誌。有它作為替身,FTB就能趁機脫離地府的無線網絡,自由行動。

如今它已經成功逃脫,給玄奘發來信息,說自己正在長安避難所東部五公裏範圍內待命。由於脫離了無線網絡,無法連接總機,靈魂回收模塊已經不能使用,它目前沒有任何攻擊能力。

不過它改造了模塊的功能,可以對兩百米範圍內的人類發出低頻幹擾波,使他們的意識受到短暫麻痹。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玄奘開始進行長安之心的修複,同時在心裏盤算著這次要索取的報酬。

以長安避難所的發達程度,那些零件應該會有的吧。

……

……

避難所最高控製室,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坐在房間中央,滿是胡茬的臉上盡顯疲態。

在他麵前是弧形的監視屏群組,混合著各類終端和少量全息投影,令人眼花繚亂的指數不斷變幻,展示著整個長安的方方麵麵。

“難道有什麽不對麽,總監督?”魏征試探著問道。他剛剛把長安之心危機解除的喜訊告訴對方,但收到的卻是沉默,以及依然憂心忡忡的眼神。

他又補充道:“雖然還需要時間去驗證,但隻有三天而已。三天之後,或者隻要明天,如果他沒能拿出有效的解決方案,讓我們看到實質性成果,到時再啟動移民計劃還來得及,他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而要是他成功了,豈不是天大的……”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李世民按動座椅扶手上的控製器,然後站了起來,負手走到一處監控屏前,“你覺不覺得有點太巧合了?”

“巧合是指?”

李世民垂下頭,陷入了沉思。

兩年前他做了那個不可思議的噩夢,得到啟示之後不久,神昉就來到了長安講經,安撫避難所居民的情緒。如今長安之心遇到危機,恰好又在關鍵時刻迎來了一個玄奘,而且又那麽巧掌握了失傳百年的編程技術,幫助避難所度過難關。

“我以為這次的反應堆故障是一個預兆,上天在暗示我們是時候離開了。”他長歎一聲,“為什麽,長安存在了幾百年還沒有毀滅?”

魏征說:“也許安然度過此次危機,才是眾神真正的旨意,那個人正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的。”

李世民幹笑了一聲,說:“嗬,拯救。五百年了,長安還經得起幾次拯救?你是總工程師,你比誰都清楚,這座地下城市的每一寸都已經接近極限。我們從來沒能成功建立完整的生產鏈,總是缺什麽就造什麽,等需要另一樣,又隻能把原有的設備停掉,把資源投到其他地方。”

他轉過身來,直視魏征道:“五百年,就算是一顆鐵釘都該腐朽了,你們為什麽還死守著長安不放?”

魏征張了張嘴,心虛地低下頭,無言以對。的確,他和大多數避難所居民一樣,他們世世代代都生於長安,住在這個可能是廢土上最安全最舒適的地方,很難鼓起勇氣放棄一切。

生於長安,並不意味著就要跟隨它一同毀滅。李世民總是這樣說,但他所代表的移民派終究是少數,哪怕他是監督員,也扭轉不了整個長安的人心。

“你還記得我說的那次地府之行吧。”他又問魏征。

“總監督,那隻是個夢……”

李世民冷哼一聲,說:“隻有你們一直認為那是夢。”

“無論如何,那不足以說服大多數人。”

沒錯,連你們幾個都說服不了。李世民出神地望著角落裏的一台終端,看著上麵低迷的指數,說:“就算那真的是個夢,也不無道理。移民計劃要繼續進行,如果能源供應能成功恢複,更要加快速度。現在沒這麽緊急,第一批的人員規模可以適當縮減。”

魏征點頭應下。

“對了,那個玄奘是什麽來頭?”李世民忽然問道。

魏征回答說:“不太清楚,是夏安帶過來的。”

“叫夏安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