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前塵
以宮軒然見識之廣博，在看到蛇盤山內部的一切時，還是忍不住發出了驚歎。讓她意外的並不是出現在這裏的高科技產物，而是那種先進和落後並存的不協調感。
比如說，這裏有能源回收式的熔爐，卻並沒有能與之匹配的供能和維護設備。占據了鋼鐵廠大部分空間的巨大熔爐，采用的竟然不是核反應堆，而是靠焚燒煤礦和大堆連接到一起的能量電池來提供能源。
在殘缺不齊的條件下，能源利用率被發揮到了極致。他們把熔爐所產生的熱量引至淨水器，完成此處的水循環，其餘逸散能量也都被收集起來，供應給一些小型生產設施。
這些生產設施非常老舊，怎麽看也不像是能產出無人機零件的樣子，但宮軒然分明又在鋼鐵廠和地下的礦洞裏看到了許多機器人。除去那部分明顯是拿天庭無人機改造的以外，還有很多機器人是由簡陋部件拚湊而成的，那些看上去像廢品大雜燴一樣的東西卻運轉良好，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它們不僅被用於采礦，還被派到山腳輔助種植。那裏的耕地也來得有些怪異，明明周邊土質極差，也沒有活動的河流，卻憑空冒出幾塊還算肥沃的土地來。在這片不大的耕地上，兩台無人機被幾個工人很不熟練地操縱著，來回進行澆水和施肥的工作，看起來有種荒誕的感覺。
鋼鐵廠的內部結構一目了然，宮軒然並未在其中發現像樣的生產線，她不相信那幾個土製機床能做出無人機所必需的芯片。這裏的工人數量不多，技術水平幾乎為零，沒看見有誰在從事真正意義上的設計和製造活動，那麽事實真如帶自己前來的白龍所說，眼前的一切都是由僅僅幾個人構築起來的？
在她的注視下，白龍滿嘴牢騷地把天蓬平放在地上，向一個光頭男人抱怨起路上的麻煩來：“要是這兩人按常理互留個信物就好了，我也省得背著頭豬來回跑。”
“你就是玄奘？”宮軒然問道。
“不錯。”玄奘打量著這個隱藏在皮風衣和木雕麵具背後的女人。感覺到對方也同樣在審視著自己。
宮軒然沉默了一會兒，環顧四周，說：“那麽，這就是你和白龍強行拐走天蓬的目的嗎？”
“不全是。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不到一個月以前，我們才剛剛攻下這裏，將此立為據點。”
“從奪取這處鋼鐵廠，到發展成現在這樣的規模，隻用了不到一個月？”宮軒然難以置信地問道。“就算是在原有基礎上改造，也太快了點。我可不相信無人機也是這地方原配的。”
玄奘回答說：“我們采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但能夠這麽快造出這些東西，大部分還是天蓬的功勞。除了這些以外，你在外麵看到的預警係統也是他的手筆。”
“他在高鎮時就已能拿到各類資源，卻沒能看到他辦到這一切。即使沒有仙佛的製約，他個人的能力也並不足以完成這些，所以我很好奇你們所謂的特殊手段究竟是什麽。”
“在此之前，我們還有些事要與你確認。雖然路上白龍已經把情況都告訴了我，但對於你，我們依然存在很多疑問。”玄奘看了眼仍未恢複意識的天蓬。向宮軒然詢問道，“介意我把他喚醒嗎？”
“請便。”
“本以為你會拒絕。天蓬在雲棧洞期間你從未露麵，他到了高鎮以後，你也隻是借一家酒館默默關注著他。我還以為，你是不會與他相見的。”
然而宮軒然卻回道：“我並沒有說，自己會摘下麵具。”
玄奘挑了下眉，轉向另一邊的九尾，示意她解除天蓬的靈魂凍結。九尾照做以後，又依言退出房間，隻留下他們幾個和白骨精。
天蓬恢複意識之後。身體也慢慢變回人形。他的變化速度似乎和身體狀況存在直接聯係，對他而言，上一秒還處在噪音攻擊中，因此身體仍很虛弱。他花了幾分鍾才完成了變形。神情恍惚地坐了起來，用力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才睜開眼睛，茫然問道：“哪吒走了？”
“已經過去一整天了。”白龍毫不客氣地掰過他的頭，麵向宮軒然，“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位是不是你的老情人？”
在玄奘的解釋下，天蓬好不容易理清思緒，呆呆地看了宮軒然一會兒，才說：“不好意思，我不記得那位小姐長什麽樣，而你又戴著麵具……”
“知道啦，你想看人家的胸對不對？”白龍壞笑著轉過頭，對宮軒然說，“路上跟你說過了，他隻記得你的胸，所以你要不要現在脫下衣服？”
天蓬慌忙阻止道：“不不不！請不要對人家提這種要求，太無禮了！”
“又不用全脫掉，你急什麽？再說還不知道你當初記得的是穿了多少層衣服的胸呢。”
宮軒然被麵具遮擋的臉上不知是什麽表情，她隻是默默看著這兩人，然後麵向玄奘歎息道：“你在不確定我身份的情況下，是怎麽有勇氣讓人把身處險境的同伴搬到酒館，以此引我出現的？”
“綜合了一些猜測，在存在成功可能性的前提下，決定試一試。實不相瞞，這些猜測中，天蓬對你僅存的那點記憶是比較重要的一條。”玄奘一臉認真地答道，讓天蓬不禁別過了臉，接著他又說，“並不是到現在才想確認你的身份，你會選擇救他，就證明你正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麽你要對天蓬隱瞞自己的存在？”
“很簡單，他身份敏感，我不想因他而暴露。”宮軒然答道。
玄奘點點頭：“他的確是最薄弱的一環。”天蓬低頭發出悲痛的歎息。“那麽為什麽要幫天蓬恢複人形？”玄奘又問道。
宮軒然微低著頭，似乎在猶豫什麽，片刻之後，才用她那沙啞的聲音答道：“算是還他一個人情。”
“我們以前見過？在我被貶下凡塵之前？”天蓬驚訝地問道。
“比這更早。因為你肯定不會想起來，告訴你也沒關係。”宮軒然的聲音忽然帶上了幾分感慨的笑意，“在你成仙之前，你曾救過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