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亡帶著沈萱一直向南方飛去,直到落日時分才停下腳步,遠處就有一座小城,沈萱看著陰暗的天色,道:“咱們就去前麵的小城裏麵等老大吧。”
阿亡點了點頭,禦劍飛了過去。
這座城名叫戴星城,在城外就看見裏麵一條陰陰暗暗的街道。
天氣有些微涼,清風掃過,令人感到一股寒意,天色陰沉下來,烏雲濃重壓頂,街道之上,落葉翻滾,灰塵飄起。
阿亡與沈萱靜步走在街道上,卻發現身邊兩側的店鋪家家戶戶都關門歇業,阿亡走到一家飯館跟前,伸手在那緊閉的門前摸了摸,好奇說道:“二姐,這裏的店麵落滿了灰塵,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人打理了。”
沈萱點頭說道:“我總感覺這座城裏陰森森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在城裏一些沒有鋪上青石道路,還是土地的地方長滿了雜草,看起來已經許多年沒有人清理了,雜草叢中,還有一些燒給死人用的黃紙和殘留的蠟燭油。
靜,靜得出奇。
除了那細微的風聲卷動樹葉的颯颯聲響之外,便是阿亡與沈萱的腳步聲了,兩人都皺著眉頭盡力將腳步聲放到最輕,卻還是能聽到。
“噔……噔……噔……”
恐怖的氣氛驟然增加。
天色完全陰暗下來,阿亡與沈萱來到街道的盡頭,那裏,又有一條橫向的街道相連,兩側也盡是店鋪,隻是,同樣的落滿了灰塵。
路中經過幾個客棧的時候,那掛在外麵的招牌早就已經腐爛了。
阿亡低聲道:“二姐,我看這裏好像是一座廢城,一個人都沒有。”
“哢嚓”一道閃電驟然閃過,天地間頓時變得猶如白晝一般,瞬間又恢複了漆黑的夜色。
“嘩”的一聲,傾盆大雨瓢潑落下,豆大的雨滴瘋狂的砸在街道之上,劈裏啪啦聲響不斷,風,忽然間變得大了,從街道中吹過,發出“呼呼”的響聲,猶如厲鬼哭嚎一般。
阿亡與沈萱趕緊躲到附近的一個屋簷下避雨,雨勢非常大,短短幾個呼吸間,地麵上就已經有了很深的積水,雨水順著屋簷落下,串成了水晶珍珠鏈,滂沱大雨形成了雨幕。
一陣急風吹過,二人都感到了一陣寒意。
沈萱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這間屋子,扶手上已經落滿了灰塵,窗框上也結滿了蛛網,沈萱伸手輕輕一推,竟然將門推開了,門,並未上鎖。
阿亡見到門竟然推開了,便踏步走入屋裏,屋子裏漆黑一片,難以望見道路。
沈萱從空間戒指中取出火折子,照射出一點光線,在那房屋之中,擺有一張方桌,桌上有一盞煤油燈,上麵落滿了灰塵,燈罩上全是蜘蛛網。
阿亡走過去拿起煤油燈吹了口氣,頓時,灰塵四起,他抖落幹淨灰塵之後說道:“二姐,這個煤油燈裏已經沒有油了。”
隨後將煤油燈扔到一旁,卻意外的發現了一隻蠟燭。
蠟燭是盛放在碗裏的,這樣當蠟燭油融化之後也是滴落在碗裏,能夠循環利用,同樣,這燭碗裏麵,也全部都是灰塵,不過好歹能用。
當點燃燭碗之後,二人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個房屋。
這是一個店麵,好像是賣藥材的,一個木製的藥材櫃擺放在牆壁前,一個個的小抽屜上麵貼著紅紙,寫著藥材的名字,隻是,那紅紙早就已經褪色成白紙。
阿亡走過去伸手拉開一個抽屜,這抽屜卻因為常年不用,已經腐朽,阿亡輕輕一拉就將它拉斷了,隻拉出來一半。
裏麵還有半抽屜的藥材,隻是早就已經生黴。
當阿亡轉過頭時,忽然一道閃電急速劃過,瞬間照亮天地,阿亡猛然一看,身後沈萱的麵孔被照耀的煞白,不禁內心一顫,嚇了一跳。
沈萱看著這些藥材說道:“全都已經不能用了,這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我們上二樓看看吧?”
阿亡點了點頭說道:“上二樓看看也好。”
在屋子的側麵有一個狹小的木製樓梯,隻能容一個人走過,窄小的寬度決定了兩個人沒辦法並排通過,那樓梯通到樓上,陰陰暗暗的看不清楚。
阿亡舉著燭碗走了上去,剛一踏到樓梯上,就聽到“吱呀”一聲,阿亡一愣,道:“二姐小心,這樓梯多年沒用,已經不怎麽結實了。”
沈萱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走上去,提著氣盡力的減輕自己的體重。
前方一個轉彎,樓梯轉折通往二樓,二樓裏更加黑暗,兩個窗戶緊緊的關閉著,隻從縫隙中透出來幾道陰暗的光線。
雨聲不止,“嘩嘩——”的聲音充斥在天地間,更蒙上了一層恐怖的陰影。
阿亡剛走到二樓之上,就撞到了一麵蛛網之上,他伸手摘去頭頂的蜘蛛網,趁著燭光的亮度,打量了一下房間。
在南麵的牆上有一個梳妝鏡,梳妝台上還擺放著梳子、胭脂等女人的用品,阿亡走近一看,那銅鏡之中一個人手舉燭碗,臉色被蠟燭映射的蠟黃的出現在銅鏡裏麵,阿亡登時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這人就是自己。
正當他要回頭之時,銅鏡中卻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的麵孔,阿亡嚇得低呼一聲,沈萱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這個膽小鬼,害怕什麽啊?”
阿亡嚇得大氣直出,冷汗直冒,埋怨道:“我說二姐,人嚇人,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啊,突然出現,我心髒差點沒跳出來。”
沈萱哈哈大笑:“你這個膽小鬼,還是修真者呢,跟高手過招的時候都不怕,以前還殺過那麽多人,你……”
沈萱的笑聲戛然而止,麵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阿亡奇道:“二姐,怎麽了?”
“你有沒有發覺有點不對勁?”沈萱低聲問道。
“不對勁?哪裏?”阿亡不解問道。
沈萱指著亮鋥鋥的銅鏡說道:“你看這銅鏡,四周的東西全部都落滿了灰塵,甚至都已經腐朽,唯獨這銅鏡光亮如新,沒有一絲灰塵。”
阿亡回頭一看,果然,那銅鏡好像天天有人擦拭一樣,根本沒有一絲灰塵。
話說到這,天地間驟然一亮,一道閃電劃過,轟的一聲驚雷響起,兩人頓時感到冷汗直出,汗毛倒立。
阿亡心中有些膽怯,雖然是修真者,雖然殺過人,可是這與那些事情不同,有的人並不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未知的事物。
阿亡舉著蠟燭繼續查看房間內其他的事物,忽然,他發現了東麵的牆間擺放著一張床,床上的被褥折的挺整齊,他舉著蠟燭慢慢走到床前,昏黃的燭火來回晃動。
驟然間,阿亡瞳孔極速收縮,一具身穿紅衣、紅鞋的女屍赫然躺在那床上,阿亡低吼一聲,卻發現那女屍已經沒有了肉體,完全是一副枯骨,阿亡頓時感到不那麽害怕了,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感到周圍一陣陣寒氣襲來,異常恐怖。
沈萱聽到阿亡低吼一聲,剛要過去看看,阿亡就返身攔住了她:“二姐,別看,沒什麽好看的。”
阿亡伸手推開窗子,雖然外麵下著瓢潑大雨,但是光線卻比屋內要亮一些,涼風吹進窗裏,阿亡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恐怖的氣氛頓時被吹散不少。
阿亡道:“二姐,我們趕緊出去吧,在外麵避雨也比在這屋裏好啊。”
“你剛才叫什麽呢?是不是看到了什麽東西?”沈萱也感到心裏一陣陣的發怵,不願再在這裏呆著。
“沒什麽,咱們先出去吧。”
阿亡舉著蠟燭走下了樓梯,沈萱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二人連樓下也沒呆,直接就走出了房子,來到了街道上,頓時心裏鬆了一口氣,回頭看看那件“鬼屋”,兩人心裏都好受不少。
沈萱還是感到非常好奇的問道:“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麽?”
“一具紅衣女屍。”阿亡道。
“啊?幸虧我沒去看,不然非得被嚇死。”沈萱拍了拍飽滿的胸脯,喘了一口氣說道。
兩人的額頭上都出現了細密的汗珠,這不是熱的,是嚇得。
阿亡看著雨勢稍微有些緩和,便道:“二姐,咱們換個地方避雨吧。”
提議一拍即合,沈萱也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裏。二人在雨裏一路狂奔,很快穿過了好幾條街道。
前方一個客棧內忽然出現了一絲明火,幽幽暗暗的燭光晃蕩著,阿亡指著前麵驚訝的說道:“二姐,你看,前麵有人。”
沈萱盯著那間客棧看了許久,緩緩說道:“你確定,那是……人?”
阿亡一愣,隨即說道:“先進去看看再說吧,沒準就是人呢。”
沈萱雖然心中害怕,但是也不好表現出來,隨著阿亡一路走到了那間客棧門前。
這客棧的裝飾已經非常老舊了,上麵的朱漆都已經掉的差不多了,就連牌匾上的字跡也已經看不清了,隻能模糊的看見第二個字是“安”,第四個字是“棧”。
阿亡推門而入,裏麵隻有三丈客桌,其中一張上麵擺放著一個蠟燭,微風輕拂,燭光搖曳,將阿亡與沈萱的影子照耀的忽大忽小。
阿亡叫道:“有人嗎?”
“咳咳,什麽事啊?”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登時將二人嚇了一跳。
阿亡眼望四周,卻沒有發現那老人的身影,隻是聽著聲音好像是從櫃台後麵傳來,便慢慢的走了過去,一個身材矮小的老者正坐在櫃台後麵的椅子上,隻是身材太過矮小,那櫃台又略微高大了些,所以將老人的身形全部擋住了。
阿亡走近一看,差點沒被驚呆,那老人頭上隻有稀疏的幾根白發,口歪眼斜,眼角是大砣的眼屎,骨瘦如柴,雙頰深深凹陷,嘴唇很厚,嘴巴很大,嘴角幾乎到了耳根下麵。
不過再怎麽醜陋也終究是一個活人,阿亡問道:“我們想要住店。”
“哦,樓上請。”
老人從座椅上走了下來,阿亡發現他原來是一個駝背的老人,怪不得身形那麽低矮。老人提起身旁的一個紙燈籠,走到桌子旁邊,用桌子上的蠟燭點燃了紙燈籠,然後在前麵領路,走到二樓的之上。
這客棧雖然年代久遠,收拾的卻很幹淨,櫃台之上還擺放著幾壇好酒,牆壁上掛著菜單。
隨著紙燈籠中幽幽的燈火前行,阿亡與沈萱緊跟在老人的後麵,到了二樓之後,橫排著有四間客房,老人指著其中兩間說道:“這兩間是最好的客房了。”
沈萱不安的笑了笑,道:“謝謝老人家了,我們能問您幾件事情嗎?”
“請講。”老人幽幽說道,那聲音好像是就要斷氣了似得。
沈萱吞了口吐沫說道:“這城裏家家戶戶都關門,人都去哪了?”
“死光了。”老人淡淡答道。
“這是……怎麽回事?”
“一場瘟疫,整個城鎮裏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阿亡問道:“剛才我在一間藥材店裏看到一個紅衣女屍,平靜的躺在床上,不像是得瘟疫而死的啊。”
老人深陷在眼窩裏的渾濁眼睛瞥了阿亡一眼,淡淡說道:“那是已經得了瘟疫,自知已經沒救,便打扮的漂漂亮亮躺在床上等死的。”
沈萱笑問:“不好意思,問一下,您家人呢?”
老人指著另外兩間客房,淡淡說道:“也都死了,就躺在那兩間客房裏。”
阿亡與沈萱登時心裏一顫,原來自己隔壁就是死人啊,這個老家夥可真是……
“怎麽?害怕嗎?還要不要住?”老人不耐的說道。
“住,為什麽不住,老四,你住那間屋。”沈萱用手指著存有屍體的房屋隔壁那間說道,沈萱自己則選擇了離屍體最遠的一間房。
“老人家,請問怎麽稱呼您?”阿亡道。
“叫我醜叔就好了。”
阿亡微微頷首:“多謝醜叔指點,我們就不再麻煩您了。”
“哦。”醜叔淡淡的應了一聲,佝僂著身子提著紙燈籠慢慢走下樓梯。
阿亡與沈萱剛要走進屋子裏,卻聽到身後醜叔說道:“我奉勸你們一句,晚上最好不要出來,看到什麽奇怪的事情或者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也不要大驚小怪,老實的睡你們的覺便不會有事。”
醜叔說完這些話,一轉身便前往後院了,阿亡與沈萱對望一眼,道:“二姐,快些休息吧,我們明天就離開這。”
沈萱點了點頭。
二人的衣服都已經在剛才被雨水浸透了,沈萱本想洗個熱水澡,可是看著客棧的條件,八成是洗不成了。
客房內雖然簡單,但是很幹淨,被褥整齊的疊放著,沈萱走到床前,連衣服也不敢脫,就躺在床上休息了起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放佛沒有盡頭一樣,沈萱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姐姐,姐姐,陪我玩嘛。”一個稚嫩的男童聲音響起,那聲音忽遠忽近,有時聽著就在耳邊,有時聽著卻遠在天邊。
沈萱迷迷蒙蒙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四周,沒發現人,自嘲道:“唉,想我堂堂……嗨,竟然會被這些東西嚇到,真是的。”
她剛剛閉眼,又聽到一聲呼喊:“姐姐,過來陪我玩嘛。”
沈萱猛的一睜眼,看見房屋的對麵站著一個小孩,小孩渾身皮膚毫無血色,煞白煞白的,臉蛋上抹著兩團血紅的腮紅,頭上紮著一根衝天辮,嘴唇上畫著血紅的口紅,眉毛短而粗,眉間點著一點朱砂,個頭隻有不到半丈的高度。
那小孩像極了燒給死人用的那種紙紮人,手中舉著一串糖葫蘆,衝沈萱嗬嗬的笑著,沈萱心中害怕,卻忽然記起了醜叔的話,便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蒙上被子呼呼大睡,捂住耳朵,雙眼緊閉。
那小孩的聲音卻似乎能直接傳送到她耳朵裏一樣:“姐姐,來玩啊……姐姐,很好玩的。”
沈萱感到那小孩似乎貼近了自己耳邊一樣,自己甚至都能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呼吸的那種氣流,沈萱身上汗毛頓時倒立起來,她硬忍著不讓自己叫出聲來,頭皮一陣陣的發麻,身體直抖,卻硬裝作已經睡著了。
忽然,外麵漸漸的沒了聲音,隻有窗外那滂沱的大雨聲了。
沈萱心中慢慢鬆了一口氣,以為沒什麽事了,就輕輕的放下被子,探出頭來呼吸點新鮮空氣。
剛一拿開被子,一個小孩的麵孔正漂浮在她上方,兩人相距不過半寸的距離,那小孩呲牙咧嘴,張牙舞爪,活脫脫的一個小鬼,他正咧著嘴呼呼地喘著粗氣,猙獰的麵孔似乎想要吃了沈萱一樣。
沈萱心中一陣猛跳,差點尖叫出來,她瞪著雙眼卻硬裝沒看見,張嘴打了一個嗬欠,翻身繼續睡覺。
這一翻身不要緊,她赫然發現自己的房間內站滿了小鬼,男男女女都站在她的房間當中,就連桌子上也蹲了兩三隻,各個麵無表情,雙眼上翻,白眼仁露了出來,鮮血自眼眶中不斷湧出,滴在地上。
沈萱心髒一陣猛跳,她甚至忍不住想要立即衝出去找到阿亡,卻不敢妄動,她故作鎮定的舒了一口氣,然後閉著眼睛繼續睡覺,不去搭理那些小鬼,期待天明時一切恢複正常。
雨,在繼續的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