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天涯望著場中那三塊青銅雕像,雙目緊緊地盯著它看,呼吸感到凝滯,但卻並不是畏懼顏誌的厲喝,而是看到青銅雕像之後情緒變得非常激動。

此時,若能將三塊青銅雕像捧走,大事可成矣。

顏誌見呂天涯目光呆滯,緊盯青銅雕像,不禁眉頭一皺,再次喝道:“呂天涯,爾等當真要複活巫神?那我可留你不得!”顏誌說完以後就抽出了腰後寶劍。

在門外斜射而進的月光映照之下,冰冷的劍刃寒光一閃,折射在呂天涯雙眸之上,他才反應過來,忽然衝了出去,跪到在地,大聲哭喊道:“我冤枉啊,劍狂前輩,我冤枉……飛兒,還不快快過來。”

呂飛連忙點頭,撲到了呂天涯的身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父子二人並排跪列,齊聲痛哭:“我們是冤枉的,怎麽能夠憑借那小子的三塊青銅雕像便斷定是我父子二人想要複活巫神?青銅雕像是那小子掏出來的,自然要去審問他,一定是他想要複活巫神!”

他這般一說,顏誌頓時遲疑起來,青銅雕像身帶萬惡邪氣自然無假,但是僅憑這三塊青銅雕像便認定呂氏父子二人想要複活巫神,未免太過牽強。

此事一時之間難做定論,顏誌皺眉望向風辰。

風辰迎來顏誌凜冽的目光,心中頓時一個激靈。酒仙坐在紅漆木椅之上,手裏拿著酒葫蘆,瞥了顏誌幾眼,譏笑道:“怎麽,心中難下定論了?分辨不出是非了?”

顏誌冷笑一聲:“難道你能分辨孰是孰非?想都不用想,你定然偏向你那侄兒,你的話也不可信。”

酒仙仰頭哈哈一笑,忽的,笑聲戛然而止,道:“待我問你,此人複活巫神的目的是什麽?”

“這……”

顏誌遲疑起來,複活巫神除了會給修真界帶來一場劫難之外,好像全無好處。若說目的,應該隻有一個。

依稀記得數百年前,巫神橫行之時,它身邊跟隨有一個少年。少年十七八歲,修為卻已天下絕倫,難有與之匹敵之士。

當時血魔尚未出現,劍魂也正在做凡人將軍,幾位天縱之才均未暫露頭角。

少年四處挑戰,擊潰天下高手,將數個成名門派弟子,紛紛斬殺殆盡,血流成河。世人見之無不逃避退讓,後來巫神被“那邊”來人封印起來以後,此少年也消失了身影,隱沒在了人間。

多年以後他被仇家翻找出來,決鬥之時,卻輕易被殺。不禁令人大感好奇,頓時覺悟,紛紛言道此少年的力量是巫神所賜予,巫神亡,則力量逝。

顏誌思及此處,皺眉道:“難道複活巫神者是想要像當年那個少年一樣,獲得強大的力量?”

酒仙微笑點頭,終於認同了顏誌的一個說話,酒仙繼續說:“那你說,血魔與當初的少年相比,誰更厲害呢?”

“血魔?”

顏誌眉頭一皺,心中略微感到了一些不安。血魔這個名字,雖不至於讓他聞風散膽,但卻也自心扉間傳來陣陣膽怯之意。

當初11血魔手持長劍,血洗幻劍山莊,二人不僅不敢複仇,反倒誠惶誠恐的來到血魔跟前,道歉認錯,好像是他們做錯了事情一樣。

當時的顏誌真是難以想象,自己與血魔同為渡劫後期,竟然在血魔的手下走不過三個回合,心中鬱悶不已,苟且度日。

待得血魔飛升時,幻劍山莊方才開始揚眉吐氣。

雖然對血魔全無好感,甚至帶著強烈的仇恨心態。但是顏誌不得不承認,血魔巔峰時期,較之當初那個少年,也是不遑多讓,甚至淩駕於其上。

顏誌重重的哼了一聲,以為酒仙故意挑撥起舊事,要讓自己難堪,便不去理會他這個問題。

倒是劍癡顏豪,心中憤怒不已,豁然起身,怒聲吼道:“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酒仙淡然一笑:“你隻需要說血魔有沒有必要去想方設法獲取巫神的力量?”

顏豪冷哼一聲:“自然是不需要,他本身的功法就已經很強,何必再去窺覷什麽巫神的力量。”

酒仙仰天哈哈一笑,忽的低下頭來,麵色冷峻。

“那便是了,此案已了,這呂天涯就是青銅雕像真正的主人,也正是他想要複活巫神,得到巫神的力量。”

“何解?”顏誌疑惑道。

“因為……”酒仙站起身來,移步來到風辰跟前,一字一字頓聲道:“這就是血魔風逸之的兒子!他根本沒必要去複活巫神!”

“什麽!”

此言一出,除老醜怪及沈萱幾人之外,全場嘩然,紛紛站立起身,看向風辰。

酒仙左手伸出,抓住風辰臂膀。右手在他背後血魔劍之上一撩,便將血魔劍上裹纏的麻布盡數撕下,殷紅如血的血魔劍頓時暴露在眾人眼前。

“此劍便是最好的證明!”

顏誌與顏豪麵色泛白,對望一眼,震驚的看向風辰背後的血魔劍。此劍他們怎能不識得,便是這把劍要了幻劍山莊上上下下七百多條人命。

屍體堆積如山,親人橫屍滿院,這是何等的仇恨,這是何等的憤怒。

卻隻因為二人實力的限製,不得不壓下這仇恨與憤怒,忍氣吞聲,苟且偷生,全是拜這把劍所賜。

風辰頓時成為場中焦點,歐陽炎、狄雄、鄂波等人也紛紛驚愕的看著風辰。

雙劍二人此時不知是該秉承對血魔的恭敬,繼續對其子行禮,還是立即將他斬殺,以複當年血海深仇。

眾人被震驚住的瞬間,呂天涯牙關緊咬,頜骨凸起,鬢角滴下一滴冷汗。

顏誌皺著眉頭緊緊的盯著風辰,多家誰也沒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呂氏父子二人。

忽然,一道黑霧閃光,呂天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的一聲,就搶走了堂上三塊青銅雕像,捧在手中,踏劍而去,呂飛緊隨其後。

整個大堂之中黑煙彌漫,唯獨風辰血魔眼亮起,驅散了黑霧,看清了堂中景象,急聲大叫道:“快追,青銅雕像被他們搶走了。”

餘者均身在黑暗之中,顏誌聞聽此言,也不多想,憑借著地形的熟悉,顏誌踏前兩步便已飛出了宮殿,直追呂氏二人。

月光之下,三個人影前後追逐。

呂飛修為低下,飛行速度自然不可與渡劫後期者相媲美,呂天涯隻好抓住他的手,帶著他一起飛。

莫說帶上呂飛這麽一個累贅,即便是達到鼎盛狀態的呂天涯也難以是天字榜第六名高手劍狂的對手。

未過一盞茶的功夫,顏誌便已將三人間的距離縮至幾十丈,眼看便已追逐上來,呂天涯心中暗恨怒罵,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拚盡全力。

呂飛瞧望自己父親已顯老態的麵容,滄桑的白發被空中的疾風吹動,再回望身後緊追不舍的顏誌。

他狠下心來,一咬牙,一跺腳,一把甩開了呂天涯的手臂,大喝一聲:“爹,給孩兒報仇!”

他說完之後,身形猛的後衝,全身泛起黑霧衝擊向顏誌。

顏誌瞧見呂飛,冷笑一聲,“咻”的一聲,長劍便已穿射過去,鑽透了呂飛的胸膛。

已奔出老遠的呂天涯回首,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胸膛被洞穿出一個二尺多寬的洞口,命已難保,心中痛惜不已。兒子是為了讓自己逃走才選擇去死,呂天涯並非不理智的人,當下時機,逃走便是對兒子最好的安慰,他扭臉急速飛逃。

呂飛胸口被洞穿,卻並未死亡。顏誌眨眼間便已來到了他的跟前。

呂飛怒吼一聲,忽然全身泛起黑色濃霧,臉色變得漆黑無比,已經瞧不出來人樣。

“嘭!”

一聲悶響,強大的力量頓時奔襲向顏誌。

顏誌輕蔑的撇了一眼爆炸的呂飛,冷笑一聲:“元嬰自爆?不過爾爾。”

他反手輕輕一劍,劃出一道炫麗劍芒,便將呂飛自爆的力量全數化去。

飛行在圓月之下,看著早已逃離的沒有蹤影的呂天涯,顏誌皺眉苦歎一聲,無奈隻得折身而返。

幻劍山莊內,眾人齊聚,看到遠處顏誌已經歸來,紛紛詢問道:“追上了沒有?”

顏誌冷哼一聲:“那賊子已經跑了。”

顏豪沉重歎息一聲:“真是令人扼腕,日後若是巫神複活,我等必無安閑日子可過。”

眾人皆沉默,獨有歐陽炎說道:“要不……再去那邊請人過來,除此餘孽?”

顏誌略帶鄙視之色,撇了歐陽炎一眼,道:“那邊的人都高傲的很,視我們如螻蟻一般,怎麽會派人來拯救我們呢。如此之際,隻能趁那巫神尚未複活之前,阻止他的計劃。”

酒仙點了點頭,笑道:“此話不錯,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大家和睦相處,彼此化消恩怨。你們兩個與老醜怪之間的事情?”

“暫且不提,此事過後,必定取其性命!”顏誌冷哼一聲。

顏豪麵帶不悅之色,十分不願放過老醜怪,老醜怪冷目相望,絲毫不怯於他。

“那你呢?”酒仙說話之間,就已經將目光定在了鄂波身上。

鄂波望著風辰,心中十分想要得到方天罩,可是以眼下的情況,幾乎無望。況且巫神一旦複活之後,對自己也有莫大的威脅,隻得點點頭:“我與他的事情,日後再說。”

酒仙拍了拍手,笑說道:“如此甚好,既然大家之間的恩怨都暫時屏棄了,那麽我們就商議一下以後怎麽辦吧?”

顏誌冷聲道:“還需商議什麽,在場眾人一人尋一路,見到那呂天涯,將其誅殺便可。”

酒仙道:“哪有這般容易,他必然躲於一個隱蔽的地方,應該萬難尋找。”

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雲星忽然說道:“我曾經跟蹤過他們的信鴿,發現了他們藏身之處,要不要去看看?”

顏誌一愣,厲聲說道:“既然知道,何不早說!”

雲星冷哼一聲:“你算哪棵蔥?我愛說就說,不說拉倒,管得著嗎你。”

顏誌臉色登時冷了下來,踏前一步,身上頓時散發出王者氣勢,雲星登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來襲,腦中非常難受,竟然想要給顏誌跪下,五體投地。

雲星冷哼一聲,知道這是強者獨有的氣息,強咬牙關,硬不屈膝。

酒仙擰開手中酒葫蘆,伸手一倒,潑處幾滴酒來灑在了雲星身上,雲星身上的壓力頓時消失不見。

酒仙皺眉道:“你是不是還想起內訌?”

顏誌冷笑道:“以下犯上,難道不該教訓嗎?”

“那也輪不著你教訓。”風辰怒道,將雲星拉回自己身邊。

顏誌盯著風辰看了又看,放佛看到了以前那個血洗幻劍山莊的血魔一樣,暗地中頓時將拳頭握的劈啪響,強忍著沒有一拳打過去。

歐陽炎見氣氛有些緊張,急忙說道:“這位少俠,你還沒說那呂天涯的藏身之處呢?”

酒仙淡笑道:“說了也沒用,那呂天涯豈是弱智?怎麽還會居於原位,難道等著我們去殺他?”

顏誌道:“也不一定,沒準他還在那裏住著呢。”

酒仙點了點頭,道:“這樣吧,混元大陸這麽大的地方,我與老醜怪尋西方,你們雙劍尋東方,歐陽炎與狄雄尋北方,鄂波尋南方,如何?”

鄂波立即說道:“為什麽我是單獨一人?”

酒仙訕笑道:“因為你沒有朋友,你也可以將歸墓、鬼見愁二人找來,陪你一起尋找南方,我們都沒有異議。”

周圍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鄂波臉色拉了下來,說道:“歸墓來無影去無蹤,十多年都沒有見過他的麵了。鬼見愁更是早就已經隱居起來,我去何處尋他們兩人?不如讓這個小子隨我一起去南方尋找,雖然他實力不濟,但是給我打打下手還是好的。”

他說完指了指風辰。

風辰冷笑一聲:“打下手?恐怕還沒打呢,你就下手了吧?”

酒仙也是一聲冷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怎會讓他隨你走。他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我讓他們去那呂天涯的藏身之處看一看,若是還有人在那居住,便急速回報,若是已經無人,也不耽誤我們幾人的搜尋。”

顏誌道:“不錯,就這麽決定吧。不過……今夜,我幻劍山莊廟小,容不下幾尊大佛,各位請回,不送。”

酒仙身上肮髒無比,酸臭難聞,顏誌與顏豪二人確實非常愛幹淨的人,甚至有一點潔癖的偏向,是絕難容忍他在山莊過夜的。

歐陽炎熱情的說道:“我幻炎帝國皇宮十分寬廣,兩位前輩若不嫌棄可隨我回去居住。”

酒仙看了老醜怪一眼,笑道:“咱們這等屁民也能居住皇宮?真是想不到啊。也好,從來都是風餐露宿,還真想見識一下皇宮是什麽模樣的。”

老醜怪也點頭笑道:“多謝皇帝的費心招待了。”

“哪裏哪裏,能夠邀請到兩位前輩入住到我皇宮之中,是我的榮幸。咱們,這便走吧?”歐陽炎笑道,說請兩位,全不將鄂波放在眼中,鄂波自然心中氣憤。

說走便走,四人起身之後,伍義帶著歐陽晨,風辰帶著沈萱,雲星與阿亡獨自飛行,消失在遠方夜空之中。

鄂波看著他們已經走遠,也剛要走,顏誌忽然說道:“鄂兄若是不嫌棄,便在此處住下吧。”

鄂波一愣,隨即欣喜點頭:“好,在下便叨擾一段時間了。”

顏誌點了點頭,隨手一指躲在宮殿牆側邊的顏青雲,淡淡說道:“去給鄂兄安排一所住處。”

他邊說邊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話說完的時候,也已經走進了殿內,轉到了自己的房間,不去搭理門外的鄂波。

顏青雲滿臉微笑的來到鄂波麵前,抱拳恭聲道:“鄂前輩,請隨我來。”

“好,賢侄帶路。”

幻炎帝國皇宮之中,無數宮女太監全都已經入睡了,隻有巡邏的護衛還在宮殿內四處遊走,謹防刺客。

酒仙與老醜怪二人隨意挑選了一間屋子,享用了一頓大餐之後,便昏昏入睡。

當初風辰幾人所住的房間已經修繕完畢,風辰和沈萱四人又住回了原來的房屋。

歐陽晨不知是何原因,也從望月宮搬回了寢花宮,與風辰幾人臨近靠在一起。

此刻已經是醜時,黎明前的黑暗,再過不久,天邊便要開始擦亮了。

風辰幾人各自回到了房中,沈萱和雲星已經入睡,風辰與阿亡各自在房中修煉。

風辰捧出手中的八顆金丹,感受著金丹上蘊含的強大靈氣,欣喜不已,隻要在煉化兩到三顆,自己便能突破金丹後期,踏入元嬰期。

服下一顆金丹,風辰剛要閉目冥想,忽然聽到門外一陣敲門的聲音。

風辰無奈,隻得下床打開房門。

門外,幽暗的月光下,歐陽晨嬌美的容顏散發著絲絲紅暈,一頭烏絲披散在肩上。

風辰好奇問道:“公主?你來幹什麽?”

風辰對她實在毫無好感可言,沒有當場打出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歐陽晨退後一步,欠身行禮,愧疚說道:“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知道多說無益,隻想說三個字——對不起。”

她說完之後,低頭未抬,等待著風辰說話。

風辰依靠在門框上,雙臂抱在胸前,看著月光下歐陽晨孤獨的身影,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是該應了這一聲,還是將她攆回去。

愣了許久之後,歐陽晨見風辰沒有反應,便又欠身行了一禮,然後緩緩轉身,朝自己的寢花宮走去。

走出三步後,忽然聽到身後風辰叫道:“沒關係。”

歐陽晨心中一喜,唇角帶出一抹笑意,扭轉回頭,卻發現門框處已經沒有人了,風辰已經走了回去,不禁略感失望,但也十分開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寢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