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葉和希瓦納斯不同,希瓦納斯並不善長表達自己的感情,總是沉默而壓抑,希望唐念可以看懂他的需求。
沙利葉則是很直白,目標明確。
唐念隱約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可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平靜到甚至有些冷淡。
動作卻帶著一絲強勢,撫摸著唐念的側臉,指腹摩挲過人類女孩帶著青春氣息的嬌嫩皮膚,若有似無地捏著,控製著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轉頭。
目光也專注地落在她的臉上,如蛇一般一寸一寸描摹過她的五官。
唐念心髒發熱,微微蜷起上身,她不是很能招架這種極富侵略性的目光,想要將臉埋在天使的肩膀上,以埋頭避開這種灼人的視線。
可沙利葉製止了她的行為,帶著幾分迫人的意味,他專注地看著她,忽然又微微垂首,用臉頰貼著她的臉頰輕輕蹭動,表現出十足的親昵。
身上的布料相觸,不停發出輕微的摩挲聲,背後高大的神像跟著晃動,防塵布像是快要滑落下來。
唐念隱約覺得不安,“你怎麽了?”
她斟酌著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了?你可以跟我說……”
“先不要說話。”沙利葉打斷她,“可以抱抱我嗎?”
“……”
唐念隻猶豫了一秒,就伸手抱住了他。
她過往的人生經驗教會她最熟練的技能,就是察言觀色。
多年來身體病弱,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可以很輕易地感覺到不同人情緒上細微的變化,她總是會根據自己所處的環境以及別人對她情緒反饋,相應的示弱和討好,以此來讓自己活得更加舒坦。
沙利葉並不是一個喜歡發脾氣的天使,相反,他大多數時間對唐念的態度都好到幾乎縱容,也是這些人過於溫和的姿態使唐念偶爾會得寸進尺。
然而,此刻的他,與過往表現出的任何情境都不相同。
她敏銳地猜測到自己大概又翻車了。
可是這一次翻的是什麽車?
她這一段時間甚至都沒有見到過沙利葉啊。
大腦飛快旋轉,手下的動作更加輕柔,唐念摟著沙利葉的脖頸,思考了一下,換上關懷的語氣問,“你受傷了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這種溫柔與關心的路線沒有走錯,因為沙利葉不再說“先不要說話”之類告誡她保持沉默的話。
他大概是喜歡唐念抱他的。
對她關心的反應也頗為滿意。
一隻手托著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另一隻手則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時而輕輕揉動兩下。
像在抱一個小嬰兒。
沙利葉說:“我的翅膀又長出來了,你想看看嗎?”
“翅膀?”
唐念意識到,上次在夢中,她也沒見到沙利葉的翅膀。
他的翅膀哪去了?
唐念在現實世界見到他的最後一麵,停留在異世界變異生物通過的隆區進入她的世界那次,病毒像複製粘貼一樣迅速擴大,而沙利葉調動出巨大的力量,召喚出了遮天蔽日的巨大齒輪,逆轉了時間。
好像是因為他,才拯救了自己的世界。
可同時,因為調動巨大的力量,讓他被另一個麵容威嚴的天使發現並帶走。
難道他的翅膀和自己有關?
她動了動,沙利葉按住她的後背,“不要和我分開。”
這種過分黏膩的身體依賴讓唐念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沙利葉溫柔的吐息貼著耳畔響起,“人類都像你一樣狡猾嗎?”
“什麽?”
“像你一樣,一遍遍接近我,編織出甜言蜜語的謊言,讓我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被愛的感覺……”
光線倏然暗淡,一點嘈雜聲都聽不見了,冰涼的手指沿著她的脊柱上下撫摸,沙利葉貼近她,英俊的麵龐抵著她的額頭,與她對視。
“再把我拋棄,一走了之,消失得不剩下一絲痕跡。”
唐念飛速運轉的思緒終於卡殼。
一種可怕的猜測在腦海中浮現——他發現了。
沙利葉含笑的聲音就在耳旁,“你還這樣騙了誰?”
他發現自己是帶有目的地接近他,發現自己的‘失憶’是不用負責任的最好借口,發現了自己對待感情的褻瀆怠慢和對他的利用。
……如果真的被他發現,那可就太糟糕了。
畢竟唐念缺失神殿地圖的相關記憶,知道的不過是和精靈世界一樣的簡略概括。
這兩段記憶已經從腦海中清洗掉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具體都做了些什麽。
唐念麵色僵硬,她開始對這場遊戲產生懷疑。
遊戲真的是在救她嗎?
如果是在救她,那這些生物接二連三從遊戲中追到現實世界並一個個都想要她負起責任是怎麽回事呢?
“一想到你也那樣對待過他……我就很生氣。”
“生氣到想要毀滅些什麽。”
“不忍心毀滅你,就隻能毀滅他了……”
他?
誰?
希瓦納斯?
過往的通關經驗讓唐念清楚地意識到,沙利葉說的應該是真的。
順利通過遊戲獲得生命值,做的無非是讓騙取這些生物的感情,然後又摧毀他們的世界,再冷血無情地拋棄他們……
不能想,想想她自己都覺得沒法收場了。
遊戲真的非置她於死地。
明明可以直接殺了她,偏要她玩遊戲,氣笑了。
可表麵上唐念還要裝出茫然且無辜的模樣,貼著他小聲問,“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啊。”
沙利葉現在看起來溫柔又平靜。
乍一看好像和平常沒有太大區別。
他垂眸看著懷裏的唐念,唇角上揚,“你聽不懂,對,你說過,你不記得。”
唐念知道,他實在太不對勁了。
“沒關係,我可以帶你慢慢想起來,做些以前做過的事,總會想起來的。”
以前做過的事?
“如果還不記得也沒關係,都做一遍,重新創造記憶也可以。”
肩膀一重,有什麽東西抵著耳下凸起的骨骼。
是沙利葉的下巴。
他將臉埋進唐念的肩窩裏,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氣。
冷靜地問,“可以親吻嗎?”
沙利葉俊美的五官顯出幾分耐心缺失,在她回答之前,已經輕輕在她下唇上啄了一下。
淺嚐輒止,一觸即分。
他忍耐了很久,這會兒有點不想忍了。
唐念茫然的“啊”了一聲,迷茫又警惕的表情,像被咬了一口卻沒有感覺到疼的兔子。
此刻的她還沒有太強烈的危機感,眼睛轉動著,應該在想應對之策。
這真是他的失格,竟然還沒有讓這個人類意識到她即將麵臨什麽樣的危險。
是他表現得太溫和了嗎?
手下撫摸著人類清瘦纖細的骨骼,沙利葉認真地反思。
將唐念召喚到這個地方,意味著沙利葉的能力已經控製不住了,不是幾條神鎖就能捆綁住他的。他束縛住自己的肉身,卻束縛不住強大的力量。
這樣想象,他索性不再壓抑自己。
沙利葉揮手,禮拜堂中無端起了一陣風。
背後那座巨大的神像搖晃兩下,防塵布順勢滑落下來。
唐念身上湧起寒意,她感覺很冷。
周遭溫度驟降,大理石和玻璃窗上甚至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與此相對的是,天使的身體在變暖,似乎成了這偌大殿堂唯一的熱量來源。
唐念不自覺靠近他,抱得緊了一點,而這個主動靠近的動作同時也取悅了天使,他箍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裏輕輕拍打著,安撫著。
他提醒她抬頭,“你看。”
唐念仰起頭。
白色陶土雕塑屹立在禮拜堂中央,高度令人震撼,僅僅視覺壓迫就能讓人產生敬畏之情。
神像的身軀莊重而威嚴,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世間萬物,通身散發出一種莊嚴而神聖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可它的麵容上隻有一雙眼,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五官。
“你記得這個地方嗎?”
沙利葉顯然瘋得厲害,他滿身都是傷,情緒卻很鮮明。唐念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像是興奮到病態**,摟著她的肩膀,幾乎是將她托抱起來。
神像後方是一道直插天頂的石柱,沙利葉帶著她走向石柱。
“這裏呢?”
唐念有些被他的眼神嚇到,隱隱意識到他快要失控了。
“那一次,是第四天的罪名……你不記得,因為這一次是我親手洗去了你的記憶。”
“我們在這裏向欲望屈服了,你被我身上的原罪影響,我沒辦法抵抗……我知道,神一定在注視著我,但我不後悔。”
他太愉悅了。
沙利葉唇角含笑,眼尾透出一絲病態的愛意。
“所以,我從來不曾懺悔。”
唐念完全被他的樣子嚇住了,天使看向她,眼中流露出一絲並不真切的歉意,垂頭淺吻著她的下唇,輕柔地含了一下,又在唇瓣上留下一個不痛不癢的咬痕。
沙利葉一隻眼睛還帶著白色的綢緞,無可挑剔的麵容因為這顆燦若星辰的眼瞳而變得愈發令人沉醉。
“這裏,我們曾經在這裏交融進彼此的身體。”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像精雕細琢的玉,撫摸著唐念的後背,緩緩從脖頸一路滑到脊骨上,這是一種很像在撫摸動物幼崽的姿勢。
一同到來的,還有他濕滑的唇舌。
唐念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沙利葉的個子很高,摟住唐念的腰時,她的腳完全碰觸不到地麵,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你還記得嗎?你當初都對我做了什麽。”
隻是他的眼神過於瘋狂,令人心顫。
大概沙利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麽可怕。
他用一種看似冷靜的神情,輕柔地咬過唐念的唇瓣,下巴,脖頸以及耳垂,寂靜的冰層之下湧動的巨石和暗流,現在,冰麵即將破裂,整個建立在冰層之上的海市蜃樓都麵臨倒塌。
“我們來回憶一下,怎麽樣?”
現在他還維持著平靜正常的交流,實在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