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貿然進來合適嗎？船主人會不會不高興？”
“不用擔心，這艘船已經沉沒上百年了，沒有主人。”
聽起來有點恐怖。
唐念咽下嘴裏的話，感覺住在這樣華麗的房間裏可能會做中世紀風的噩夢。
她選了一間風景最好的房間，窗外連著露台，能看到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粼粼海麵。
浪花翻湧的聲音就是最好的白噪音。
床鋪上放著幹淨的睡衣，衛浴設施也相當完整，唐念洗完澡出來，希瓦納斯敲門給她貼心地準備了一些沐浴後吃的小零食。
他總是樂此不疲地投喂唐念，敲開海邊摘來的鮮椰子，彩色杯子裏裝的是唐念在超市裏選購的巧克力牛奶。
唐念在這種刻意縱容下變得懶惰，陷進柔軟的被子裏。
濕漉漉的發絲懶得擦，在希瓦納斯的輕語中很快變得幹燥。
“困不困？”他一邊梳理著她的長發，一邊溫聲問。
“真好。”唐念腦袋一歪，枕到他的腿上，笑著說，“希瓦納斯，這種感覺真好，感覺像在度假。”
精靈“嗯”了一聲，認同她的一切想法。
唐念問，“你喜歡度假嗎？”
他認真地思考，然後回答，“精靈族，一直在外麵生活。”
他們不像人類那樣，會定居在某一個地方，也不會有度假的概念。
大多數精靈離群索居，沒有娛樂的需求，因為生命過分漫長，所以總會輾轉與不同的地方。
希瓦納斯關於度假的認知是還是從唐念這裏來的。
“好棒，感覺不回去也可以。”唐念又一次感歎，“在這裏生活好像也不錯。”
希瓦納斯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略帶探究。
躺了一會兒骨頭都軟了，她開始困倦，打著哈欠閉上眼。
希瓦納斯給她留了一盞鯨油燈，關上門輕輕退了出去。
許久之後，唐念掀開眼皮。
眼底一片清明，沒有半分睡意。
空曠的房間，有些太安靜了。
好像全世界隻剩下她這一個人類。
唐念起身，擰開門走出去。
短短的一會兒功夫，船艙裏已經長出了綠色的高大植物，希瓦納斯一如既往坐在樹枝上，足尖下垂，衣著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兩片巨大的半透明翅膀垂在身後，夢幻不似真實。
“怎麽出來了？”
看到她沒有穿拖鞋，希瓦納斯皺眉，翅膀收斂，瞬間出現在她麵前。
彎下腰，想托起她的腳，唐念按住希瓦納斯的肩膀，說，“床很大，可以一起睡。”
他看過去。
唐念微笑著，眼中卻有不安，“不然你進來一起休息？”
希瓦納斯直起身，“好。”
她又恢複了活力，似乎不困了。
就好像通宵熬了兩天夜的人強行灌下了苦咖啡和功能性飲料，整個人精神到不自然。
唐念坐回**，拍了拍身邊空出的位置，對希瓦納斯說，“來。”
又打開手機，兩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著，“我給你講睡前故事吧，我們世界裏的童話，很有趣的。”
希瓦納斯就像一個大型信號發射台，跟他在一起，在異世界手機還能隨時聯網，方便極了。
他安靜地在唐念身邊坐下，背靠著床頭，側過頭看著她。
唐念轉動屏幕，“你選一個吧，小紅帽白雪公主灰姑娘海的女兒，啊，我個人不建議你聽海的女兒，會出戲。”
希瓦納斯微微蹙眉，指尖隨便點了一個。
“那就小紅帽。”唐念興致衝衝地換上了朗讀腔，“從前，有一位人見人愛的小姑娘，喜歡戴著外婆送給她的紅色天鵝絨帽子，於是大家都喊她小紅帽。有一天，小紅帽的媽媽叫她給住在森林裏的外婆送食物……”
希瓦納斯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眼神落在她一開一合的唇上。
他又離得近了一點。
手臂的皮膚和她相貼。
他過分安靜，她過分活躍，像回到了一千年前。
唐念念故事念得樂不可支，興致勃勃地用手機查閱繪本，時不時展示給他配圖。
她的童年和別人不太一樣，以前沒有人給她念睡前童話。
上幼兒園的時候，班裏的小孩子偶爾會分享彼此聽到的童話故事，諸如白雪公主，美人魚，睡美人之類的，一個個奇幻的童話，仿佛一場又一場絢爛的夢境。
她們興致勃勃扮演著其中的角色玩過家家遊戲，唐念卻很難融入進去。
她沒有聽過那些夢。
唐秋韻很少管她，基本上丟她自生自滅，更不會給她念睡前童話。
她的世界裏也沒有父親這樣的角色。
幸運的是，上了小學後，教室裏多出了圖書角，唐念就看著那樣遲來的，一點一點讀完了童話故事。
“你說的灰狼，是指狼人嗎？”希瓦納斯忽然問。
唐念點頭，“算是吧，差不多的意思。”
“可是狼人族有滿月公約，無法進入人類生活的區域。”希瓦納斯認真地說。
唐念立即意識到給希瓦納斯講童話故事會出戲。
畢竟他的存在就挺童話的。
俊美溫柔的精靈。
剛剛外麵的大海上，甚至還有一群人魚，給她唱過歌。
“那就不講童話了。”
唐念歪進他懷裏，手指滑動瀏覽著網頁。
恰巧窗外海風吹來，白色紗簾緩慢飄動，給了她靈感。
這個環境似乎很適合講鬼故事。
唐念找了一段很有恐怖氛圍的環境音，點擊播放。
聲音也刻意壓低，“有一對情侶和探險隊一起進入雪山探險……”
“女生高反嚴重，留在帳篷裏沒有出去。可一覺睡醒後，外出的探險回來的隊員裏，並沒有她的男朋友。”
“隊員們告訴她，她的男朋友死在了風暴裏……”
希瓦納斯微微蹙眉，垂眸看向她的手機。
“這是在做什麽？”
唐念將bgm的聲音調大一點，眨了眨眼睛，“營造氛圍，讓你身臨其境。”
她“噓”了一聲，“別打岔，好不容易營造的氛圍都沒了。”
希瓦納斯欲言又止。
她繼續講，“因為那對情侶感情很好，所以探險隊的隊員猜測男人的亡魂可能會回來找她，想把她帶走，女生一聽被嚇到，午夜12點，探險隊將女生圍在中間，鍾聲敲響的刹那，她感到一陣冷風襲來，抬頭就看到男友滿身是血地站在……”
講到聲情並茂處，唐念感到有點冷，順勢跟著抬頭，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一聲尖叫卡在喉嚨裏，嚇得渾身緊繃猛顫一下撞進希瓦納斯的懷裏，揪著他的衣服顫抖不止。
“鬼啊！”
希瓦納斯從善如流地將她抱住，又一揮手，站在床邊的陰影消散在空氣中。
並順便祝福了她。
“剛剛剛剛剛剛……”唐念牙齒打顫，“剛剛那是什麽？”
希瓦納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說要營造氛圍，身臨其境，我就想幫助你……”
“果然是你做的！”
唐念打斷他的話，手指在他身上掐了一把。
希瓦納斯看似高冷，其實敏感得要命，輕輕碰一碰就受不了，悶哼一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偏偏唐念不但沒有鬆手，還將手指挪到了他的胸前。
“跟誰學的，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希瓦納斯鼻尖溢出氣音，抓住她的手，纖細雪白的耳朵泛著紅。
他氣息不穩地說，“是我錯了。”
可他不是人。
唐念揪著那點不放，兩指輕輕重重地掐著，白皙的身軀上很快留下了印記。
整個夜晚便在這樣的雞飛狗跳中度過，唐念抓著希瓦納斯垂在枕頭上的一縷金發睡了一夜，第二天很早醒來，眼下泛起了淡淡的青色，睡眠質量稱不上好。
她又磨蹭了一會兒，從房間走出來時。
輪船上的綠色植物更多了，乍一看有種走進森林的錯覺，和她的公寓樓異曲同工之妙。
可見希瓦納斯有多親近自然。
不遠處，寬肩細腰的精靈正背對著她站在中島台前煮早餐。
陽光灑進船艙，視線都蒙上了一層淡金色。
唐念走過去，抱著他的腰，慢慢吸了口氣。
“好香啊。”
精靈紅了耳朵，聲音卻很平靜，“你先去坐下，很快就好。”
“還困呢，讓我抱一會兒。”
話音落下，希瓦納斯的動作幅度都小了很多，任她抱著。
空氣中染上淡淡的食物香，薄薄的麵包烤得外酥裏軟。
唐念圍觀希瓦納斯準備早餐。
看著看著，注意力粘回他身上。
“好賢惠的老婆。”
人類柔軟的麵頰蹭過他的胳膊，那一塊身體都麻了，希瓦納斯手頓了一下，繼續給雞蛋翻麵。
她又抱住他的腰，像清晨起來向主人撒嬌的小狗，“你身上也香香的。”
希瓦納斯遷就著她的身高，任由她抱著。
冰涼柔順的金發像上好的綢緞，唐念抓起他的頭發編辮子。
柔滑的發絲順著指縫流淌，像捧起又落下的陽光，她編的亂七八糟，希瓦納斯就任由她把自己弄得亂七八糟。
編完後，唐念扯了根藤蔓編了條草環，踮腳戴到他頭上。
希瓦納斯手中的鏟子停下。
“好漂亮啊，小蝴蝶。”唐念一無所知，笑眯眯地托著下巴，欣賞她的作品，“你現在看起來好美。”
平時說這些話，希瓦納斯總會臉紅的。
可這會兒，他好像在出神，濃密的睫羽垂著，遮掩住翠綠色的瞳仁，表情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悲傷。
唐念的笑容慢慢變小，“不喜歡嗎？”
她伸手給他摘掉，希瓦納斯握住她的手腕，“喜歡。”
距離很近，他垂眸認認真真地看著她，好像跨過千年的維度，在回答很久很久之前的問題。
“很喜歡，一直都很喜歡。隻編給我，不要給別人。”
壁櫥裏放著絲綢和茶葉，還有用牛皮紙精心包裹起來的精美瓷器，應該是從這個世界的東方國度交易過來的。
唐念對著精美的紅茶罐拍了張照，又拍了一張海上的夜景，設置成手機桌麵。
沒有事情做，時間就變得慢了起來。
海風和陽光都溫柔得讓人想要睡覺。
唐念坐在三層的空中花園，躺在軟椅上享受自己的下午時光。
刷著手機，屏幕上忽然彈出一條用戶問卷。
“請問以下幾種類型，您更喜歡哪一種？”
很快屏幕上便出現了abcd幾個選項。
唐念皺眉。
總覺得這種問卷有些眼熟。
「A.豪門世家恩怨梗：主人公與豪門一員相戀，因為身份懸殊而遭到一係列阻擋的愛情糾葛。」
「B.失憶梗：主人公因某種原因失憶，繼而引發一係列跌宕起伏的連鎖反應。」
「C.替身梗：因為主人公長得像ta愛的那個ta,因此被當作替身從而引發一係列的糾葛和紛爭。」
「D.追妻\夫火葬場梗：一般可以和替身梗失憶梗聯合使用。」
唐念眯起眼。
這是什麽八百年前灑狗血的橋段嗎？
她點擊關閉，網頁卻顯示全選。
“感謝參與，接下來是哪種類型，您更喜歡哪一種？”
「A.白月光歸來，替身文學變有情人終成眷屬！」
「B.被病嬌囚禁的日日夜夜，失憶後被騙身騙心！」
「C.救贖那個可憐的自閉症天才！」
「D.……」
怎麽又來了？
唐念繼續點擊關閉，屏幕卻又跳出一條提示。
“不選則默認為多選，感謝您的參與！”
“……？”
又是哪個垃圾軟件的彈窗廣告？
希瓦納斯走到她身旁坐下，唐念順勢關掉了手機。
“還有哪裏想去嗎？”
唐念提起了一點精神，“有推薦嗎？”
希瓦納斯想了想，緩慢說，“要不要去看一下尼德霍格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