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燒已經退了。
希瓦納斯的手臂墊在唐念的腦袋下，當了一整晚的人肉靠枕，高挑修長的身體以並不舒適的姿勢屈膝半蹲在床旁。
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一整晚，想也應該挺難受的。
“好多了。”希瓦納斯感受著她的體溫，問，“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錯身避開他的手，唐念坐起身，“嗯，沒事了。”
翠綠的眼眸黯淡下去，連帶著房間裏的枝葉都失去了活力。
窗外已是初秋，樹葉帶了點黃。
荊棘古堡的任務沒完成，係統提示過會有懲罰，但是唐念的病沒有發作，心悸腿軟的情況也在得到希瓦納斯的祝福後改善。
遊戲還要利用她，大概不會置她於死地。
她和遊戲本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
唐念洗漱幹淨，對著鏡子擦臉。
從浴室出來，看到在廚房裏神情嚴肅的希瓦納斯。
他身上穿著小一號的圍裙，是上次逛超市時唐念買的，正將切好的蔬菜按比例擺進盤子裏，擠上沙拉汁和橄欖油，認真得像在研發什麽尖端科技。
很快，一份品相優秀的蔬菜沙拉擺到了餐桌上，旁邊還有一小份奶白色的魚湯。
希瓦納斯垂眼看著唐念，受傷的翅膀比前一夜愈合了很多，從襯衫下擺處垂出來。
他穿的還是她買的衣服，因為使用率極高，有些輕微的磨損。款式比較單薄，還是夏末時清涼的麵料。
唐念一共給他買過兩三套衣服，希瓦納斯沒有提出過這方麵的需求，她進入遊戲也沒想起來。
他很被動，對這個世界不熟悉，唐念不給他買衣服，他就沒衣服穿，就算沒有，他也沒什麽怨言。
這樣想一想，還有些內疚。
餐桌上的氣氛過於安靜。
像兩個熟悉又陌生的室友。
希瓦納斯觀察著，發現人類有些挑食。
她吃得很慢，一些切塊根莖類蔬菜被她挑了出來，扒到一旁，沒有碰過，看起來不愛吃，魚湯倒是喝光了，希瓦納斯站起身拿走空掉的碗，很快盛滿重新放到她麵前。
唐念愣了愣，表情有些苦惱，“我吃飽了。”
“不再吃一點嗎？”
希瓦納斯欲言又止。
他覺得她有些瘦弱。
頂著他的目光，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她硬著頭皮又喝了一份魚湯。
吃完早餐，希瓦納斯又將客廳收拾得煥然一新，唐念莫名有種被養起來的感覺，她甚至沒有在唐秋韻身上體會到過這種嗬護。
希瓦納斯還樂在其中。
唐念預約了學校附近的鋼琴教室，為過段時間回學校上課做準備。
大一末她心髒病發倒下，耽擱了大半年，學分沒有修滿，複課後留半級跟著今年大一的同學修學期末的幾門課，然後接受學校審核已經學過的課程，或許有跳級機會。
唐念在琴房坐了三個小時，反複練習指法，醫院躺了大半年，手指靈敏度明顯下降。
合上琴蓋後，她捂著臉坐了很久。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是一條銀行卡到賬短信。
收信箱有十幾條未讀短信，每一條都是小額轉賬到賬信息，加起來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唐念打電話給銀行客服，對方告訴她，轉賬備注上標注了租金，有幾條還來自不同的房屋中介。
客服溫柔問唐念，“會不會是您登記出租的房屋？”
她不解，“我沒有房子。”
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麽。
客服還在溫柔地提醒，“如果您還有疑問，可以去相關部門查詢，如果是信息盜用的話，需要進一步報警處理。“
她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名下，的確有一幢樓。
唐念沉默的將這些錢全部轉到一張空卡上，隨後關掉手機，繼續練習指法。
從琴房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校外的琴房收費比校內貴了幾倍，音樂又是燒錢的學科，唐念在社交軟件中翻了翻，找到曾經兼職經理的聯絡方式，發去消息問需不需要兼職鋼琴師。
音樂學院許多同學會去高檔酒店或者西餐廳的大廳演奏，偶爾還可以接一接活動商演。
兼職經理很快回了消息，臨江的國際金融中心商務區，高端酒店大堂鋼琴演奏，每周的周五周六周日三天，晚上七點半到十點半三個小時，每小時有五到十分鍾休息時間，月結，一個月三千四。
敲定好兼職，唐念開始計劃每天練琴的時間和兼職的時間。
她沒有看到，肩膀上棲息了一隻小小的蝴蝶。
發著微弱的藍光，跟著她打字的節奏緩慢掀動翅膀。
另一邊，希瓦納斯給新種下的漿果叢澆水，順便皺眉清理了潘離開時撞斷的樹枝和殘留的羊蹄腳印。
蝴蝶翩躚降落在他發絲上，纖細的觸須碰了碰他的臉頰。
希瓦納斯安靜了一會兒。
回到家時，唐念又看到了豐盛的飯菜。
幾乎都是素食，餐後多了些新鮮的漿果和甜點。唐念幾次抬眼看向希瓦納斯，對方一直在觀察她，雋美的麵龐上沒有什麽表情，每次看過去時都淡淡地移開視線，矜持又安靜。
唐念在他無聲的注視下多吃了半碗漿果。
吃完後，那些目光還在。
總覺得他的眼神中帶著某些期待，於是試探性地說，“這些水果的味道很好。”
果不其然，希瓦納斯唇角微不可查地彎了彎，清冷的麵容上流露出某種隱秘的滿足。
飯後，唐念看到小溪旁的空地上多了幾叢長滿紅紅紫紫漿果的灌木。
她睡得比較晚，作息不算規律，半夜醒來一次，察覺到客廳方向的樹叢間有些隱約的亮光。
披著睡衣走出去，看到了令她錯愕的一幕。
原本空**的草地上多出了許多奢侈刺目的黃金象牙，還有琳琅滿目各色寶石。
唐念張大嘴巴，情不自禁揉了揉眼，有一種不小心走進銀行保險櫃的茫然感。
抬起頭，看到坐在樹枝上滿含期待望著她的希瓦納斯，眼皮跳了跳。
“這些都是什麽？”
她謹慎地問，“你……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
“你不喜歡嗎？”
希瓦納斯遲疑的問，“那你喜歡什麽？”
沒等唐念回答，他又斂眉，看了一眼時間。
想到自己學習的人類作息時間表，到嘴邊的話變成了，“現在應該是睡覺時間，你睡夠七個半小時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唐念，“……啊？”
被他認真的語氣繞暈，唐秋韻都沒為她晝夜顛倒的作息煩惱過。
困倦感伴隨著希瓦納斯認真的叮囑一同降臨，唐念眼皮昏沉，腿也跟著發軟。
幾條藤蔓將她包裹起來，淺色的發絲飛揚在空氣中，出現在眼前。
“睡吧。”
清潤的嗓音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