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的瞬間,唐念腦海裏跳出了久違的提示音。

與此同時,天使抬起手,雪白的指尖朝她額頭靠近。

不能被天使察覺到遊戲的存在。

本能的,唐念後退半步。

「叮——」

「閾限空間解鎖無限製鏈接模式」

「鏈接條件:階段性任務順利進行」

手腕卻被握住。

銀發銀眸的青年安靜的控製住她的身形,手指不容反抗地按過來。

「提示:檢測到不安全因素,玩家請保護好個人信息」

溫涼手指觸碰到皮膚的瞬間,所有聲音消失。

“你好像很緊張。”他輕輕笑著說。

唐念扯起嘴角,“有嗎?”

好險。

空氣突然像被如有實質的物體壓迫到了極致,風幾乎快要凝固,與此同時,黑暗中突然傳來細密的嗡鳴。

唐念剛要回頭,被猛地捏住手心。

視線驟然拉長,街道在她眼中變小,足尖離地麵越來越遠。

“小心。”

天使攬著她的腰,轉瞬間已經從地麵躍至幾十層高的摩天大廈頂端,唐念渾身的血液急速向腳底流去,心情像坐過山車,腿一軟,幾乎昏厥。

而自己原本站著的地麵繼續湧出了瀝青般漆黑的物質,迅速扭曲成一朵巨大的漩渦,甚至將路旁停著的車都一點一點拖進去生生吞噬。

耳旁傳來一點高傲輕慢的冷笑,“又是什麽髒東西?”

與此同時,灼熱的光線在他手上迸發,揮手之間,巨大璀璨的光芒在地麵展開。

唐念頭發炸開,“這是城市裏!你注意點!”

卻聽天使冷靜的打斷,“他們看不到。”

不遠處行人神色如常,街道上的車輛仍舊飛馳,所有人都對這詭異的一幕視而不見。

沙利葉揉揉她的頭發,“我知道你害怕什麽,相信我。”

他感知過她的思緒。

唐念沉默了一下,就聽天使問,“這東西……是你那位朋友嗎?”

上百米外,另一幢燈火通明的摩天大樓,高大華麗的落地窗前走出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隔著遙遠的距離和她相望。

通體漆黑的中世紀衣袍,頭頂帶有高高的黑色絲絨禮帽,遮住半張臉,精致溫潤的麵孔仿佛被藝術家細心雕琢的傀儡。

正勾動唇角露出誇張而病態的笑容,對她搖搖招手。

是那個討厭的男人。

喊她皇,還聲稱自己有個主人。

唐念猜測他跟塞繆爾有些關係。

心裏咯噔一聲,唐念搖頭,“不是,是另一個棘手的家夥。”

天使不由微微凝滯。

眼神微妙且怪異。

唐念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就在那雙空洞無瞳的眼眸中看到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不是,你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唐念,“……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沙利葉似乎麻木了,“沒事,以後再慢慢告訴我吧,現在不想聽。”

但你好像真的誤會了什麽!

唐念在短短幾天裏,承受了太多她這個年紀的普通少女不該承受的刺激,因此思緒微微卡殼,沒能在第一時間為自己解釋。

在清澈且呆滯的眼神中,沙利葉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人壓到自己麵前,用唇狠狠在她額頭上貼了一下。

然後沉聲下定某種決心般說,“沒關係,都過去了,隻要未來不要再有。”

不是?

等等,你先別急,讓我先急,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在你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設啊!

唐念不忘刷印象分,“你要相信我,我其實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親切,跟你在一起也很安心……”

“可以了。”沙利葉抬手,雪白的兩指壓成一道細線,“人類果然是狡猾而能說會道的種族,和我回去後,慢慢說給我聽。”

回去?去哪?

唐念莫名極了。

視線瞥向另一端,看到了極為詭異的畫麵。

伴隨著天使輕描淡寫的動作,另一幢燈火通明的大廈正在唐念眼中被擠壓。

身著黑衣的古怪男人仿佛被捏住的蚯蚓一樣化作濃稠黏膩的黑色物質,緩慢壓成扁平細長的模樣,然後就見天使雪白的手指微微向上抬,下一瞬間,漆黑的瀝青狀物質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唐念“啊啊啊”了幾聲,往沙利葉背後藏,“你在幹什麽!怎麽把他弄過來了!”

黑乎乎的一團東西還會蠕動,在空氣中仿佛無足的黑色蚯蚓般掙紮扭曲,看起來好惡心。

沙利葉原本隻是因被冒犯而感到不悅,想要碾碎礙眼的東西,這會兒卻覺得人類的反應很有趣。

看來她不喜歡這個醜東西,至少這個認知讓他輕鬆了一點。

他抬起空著的那隻手,精準地捉住唐念的手腕,又將她的五指反握進自己掌心,安撫一樣輕輕地捏了捏。

“你討厭他?”

唐念忙不迭點頭。

就看到天使唇角的笑意更明顯了。

“我也討厭。”

沙利葉的聲音溫柔到仿佛會泅出水,清澈如是山間清泉般,帶著微微共震從懷抱中傳來,撩撥得耳根酥酥麻麻。

唐念沉醉一瞬,卻轉眼在濃稠的黑色物種中看到一雙極為陰沉的眼睛。

這一眼便錯過最佳逃脫的時間,整片天地頃刻間黑了下來。

唐念下意識尋求天使庇護,卻在抬眼的瞬間,發現視線所及之處隻有自己一個人。

整個世界空****的,隻剩下純然的黑和月亮的銀白。

她前一刻還在天使懷抱中,這裏應該不是現實空間,那她在哪裏?唐念理智分析,猜測大概是幻境或者被催眠之類的概念。

她幾乎想要抓著自己的頭發尖叫,這些非人類為什麽都喜歡搞天黑黑這一套啊?是不把世界搞黑,就配不上他們喪心病狂牛逼哄哄的身份嗎?

普通人的世界就不需要用眼睛了嗎?動不動就把所有東西都搞黑,辛苦的社畜要怎麽工作?黑夜裏玩手機的青年該多麽害怕,該多麽無助?

腦內**辱罵著,就見粘稠的黑暗出緩慢湧動起高溫沸騰般細密的泡沫,越漲越高越鼓越大,最終變成搖搖晃晃的黑衣人形。

身材瘦長高挑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一貫麵具般的笑容僵死在麵孔上,每走一步,眼睛和嘴角就流出一絲黑色粘稠的流動物質。

看起來,像變質的血液。

“您的身邊有出現了不得了的人物呢,如果主人看見,一定會瘋掉……”

他搖搖欲墜,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即將死亡的詭異傷重感。

濃重的殺意不加掩飾地傳遞過來。

“可惜,主人看不到。”

唐念聞到了血腥味,有些不同尋常,低頭看去,她的掌心正在流血,絲線般漆黑的物質正順著她的手向上攀爬,稍有不慎就會劃破脆弱的皮膚。

這是她自己的身體。

這個認知幾乎立刻讓她憤怒了起來,理智也跟著燃燒。

可是下一秒,危險的絲線悄然纏上她的脖頸。

殺意濃重,讓唐念瞬間意識到,黑衣男人對自己真的起了殺心。

“主人出了點問題,他的靈魂不在這裏,他醒不過來……”男人眼中浮現出惶恐和恨意,又有著矛盾的茫然。

他摘掉帽子,捂住不斷流血崩壞的疤痕,痛苦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麽了,現在這裏隻有一具軀殼,主人的靈魂在哪裏?”

火辣辣的感覺從頸側傳來,緊接著便感覺到有溫熱的**順著那片皮膚往下流淌。

唐念被迫抬高下巴,看到男人忽然跪倒在地,張大嘴巴向外嘔吐出粘稠漆黑的物質。

他看起來已經是強弩之末。

大概是天使正在摧毀他。

可即便死,也要將她帶到這裏來嗎?值得嗎?

他破碎的話語中帶有一種詭異的瘋癲和冷淡,之前偽裝出的笑容和友好完全消失不見。

唐念察覺出對方是真的對自己起了殺心,脖子上那個絲線可以頃刻間絞死他,大概讓對方還沒有下手的唯一原因,就是認為唐念有可能知道它那個所謂主人的靈魂在哪裏。

可唐念是個人類,生活在科學體係構建出的價值觀下,根本不懂得這些東西的玩法。

“把主人帶給我。”

再抬起頭時,男人臉上隻剩下兩個漆黑流血的洞。

“否則,殺了你。”

他的身體在此刻驟然崩壞,像轟然融化的焦泥。

更多的黑暗從唐念背後湧出。

一瞬間吞沒了她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