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前是一張蒼白而憔悴的臉,關月容怔怔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時間想不通自己是怎樣回來的,依稀記得昨日淩謹淵找到自己說了許多,提到了七連寺,提到了小翔,提到了李美女,提到了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他說,她是關月容。

赤月國現如今的皇後,統率六宮的關月容。

他說他叫淩謹淵,他是赤月國的皇帝,他的夫君,那自己究竟是誰?到底是秦國的聘婷郡主還是赤月國的皇後關月容?

伸手撫摸著大腿,上麵的疤痕依舊可以看得清楚,關月容喜歡淩二……那是要多麽深的愛才會在腿上刻下如此之深的字?

關月容掀開衣袖,看著上麵難以辨認的秦國字,雖然爹爹說這才是她刻上去的,為什麽自己一醒來隻會認得腿上的字呢?

到底是誰在說謊?誰能給她一個答案?

“郡主,請更衣。”門被推開,宮裏嬤嬤與宮女一起進到屋子裏,侯爺府的婢女隻能在遠處觀望著。

看著大紅的嫁衣,關月容一張臉如同白紙,今日是赤月國使者離開秦國的日子,也是她與秦穆白大婚的日子。

厚重的嫁衣穿到身上,嬤嬤開始為她上裝,上好的脂粉塗在臉上,皮膚變得白皙而又細膩,看著麵無表情的關月容,嬤嬤笑了笑,“郡主大婚臉上不帶著喜氣兒可不吉利啊!笑笑吧!”

勾起嘴角,關月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嬤嬤一眼,“我爹爹呢?”

“侯爺也有許多事情要準備,郡主若是想見侯爺,吩咐一聲便可,不過,要在上過妝以後再見。”

這是秦國的風俗,新娘子若是上妝時被打斷就會婚姻不幸福。

塗上腮紅,染上豆蔻,紅唇如同豔麗的牡丹,帶上沉重的鳳冠,關月容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突然想起淩謹淵說過的話,過去的她,真的是個胖丫頭嗎?

“郡主國色天香,與王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上過妝後,嬤嬤看著關月容說起了吉利話,其他的宮女一聽也你一句我一句的跟著應和。

侯爺府的婢女見狀趕緊給嬤嬤宮女都塞了銀子,原來這也是風俗之一。

上好妝後,關月容托著沉重的鳳冠坐在椅子上,嬤嬤宮女退了出去,沒過多久義正侯便推門進來。

“聘婷,你有話要跟爹爹說?”

今日義正侯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紫色蟒袍,一臉喜悅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你是我親爹嗎?我叫關月容。”關月容冷冷的看向麵前的義正侯。

這一次她的目光中沒有信任,沒有親昵,幽深的讓人看不懂她此刻的情緒。

義正侯怔了片刻,沉聲答道:“就算你是關月容,我也依舊是你的親爹。”

雖然人在秦國,但是關月容的一切他早就了若指掌,作為秦穆白手中的籌碼以胖丫這個名字進宮做了宮奴,隨後成了禦膳房的管事,被赤月國皇帝賜名為關月容,從此便以關月容這個名字生活在宮中,可不管她到底是想起還是沒有想起過去的種種,他依舊是她的親爹,這一份血緣關係是永遠不會被割斷的!

“爹爹,既然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是不是曾經做過別人的妻子,如今又忘記了一切?”

“聘婷……”

“你告訴我啊!你說你是我爹,爹爹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嗎?難道我隻是你的利用工具嗎?為什麽要讓我變成廢人一個,大腦裏永遠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經曆過什麽,就連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我都沒有權利決定!”

第一次,關月容用這樣的語氣與義正侯說話。

看著身穿鳳冠霞帔的關月容,義正侯一時間恍惚了,好像是回到十幾年前,第一次與愛妻成親的時候,那個時候她拋棄了榮華富貴義無反顧的嫁給自己,過起了隱居的日子,婷兒啊,我沒想過十幾年後,我們的女兒竟然與你如此的想象。

人活一世究竟是為了什麽?義正侯突然越來越不懂了,將自己的女兒懵懵懂懂的送入穆王府,為的也是讓她幸福,可是,她真的就會因此感到幸福了嗎?

關月容穿著大紅嫁衣,臉上沒有歡愉,隻有苦楚。

蒼涼一笑,義正侯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罷了罷了……看老天的安排吧。

轉過身,義正侯不再看關月容:“聘婷,不管你怎麽想,爹爹隻想跟你說一句,去追求你心中的幸福吧,其餘的一切都不必掛懷。”

“爹爹……”關月容眼中閃動著淚光,義正侯放在她床邊的正是那把鑲嵌著寶石的斷根,兜兜轉轉,這把匕首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侯爺,郡主,吉時到了。”門外宮中的嬤嬤已經開始催促。

關月容坐在床上緊緊握緊斷根,心裏已經做了決定,隻要淩謹淵今日出現,她一定義無反顧的跟他走!哪怕她再也想不到這一切,她也願意與他一遍遍的去回憶過去,走過所有他們走過的地方,吃遍所有他們一起吃過的食物,找回她所有缺失的回憶。

整個侯爺府看起來熱鬧非凡,義正侯表情複雜的看著被扶進花轎內的女兒,但願他這一次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看著一身大紅嫁衣的關月容,秦穆白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這一次她真的屬於他了!

王爺與郡主的大婚,秦陽城的街道兩旁幾乎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當真是普天同慶,站在客棧的窗子前,葉小寶看著漸漸靠近的迎親的隊伍,問淩謹淵:“你真的要去搶親嗎?”

“那是自然,我隻是接回原本就屬於我的女人,月容也不會願意待在那個人身邊的。”淩謹淵鳳目輕佻,露出一個蠱惑人心的淡笑,幹淨的修長的手指輕輕擦拭著鋒利無比的尚方寶劍,這是他們唯一的定情信物,也是他送給她唯一的東西。

倘若這一次順利的回到赤月國,他一定要送給她許許多多的東西來彌補。

“那若是他們不來呢?”與葉小寶有著一模一樣俊美容顏的葉飄零走到淩謹淵的麵前,正色問道:“他們不來,你還要去?”

“自然!”淩謹淵回答的幹脆果斷,早在察覺聘婷郡主可能就是關月容得時候,淩謹淵便已經修書給七連寺的禪杖大師了,如果日子沒推算錯,禪杖大師等人應該已經到了,而赤月國的大軍也應該來到邊境了。

“皇上,您可要三思啊!關月容反正早就嫁給你了,再隨隨便便嫁一次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可你卻是赤月國的國君啊!如果這個時候冒險去搶親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葉小寶原本就是個急脾氣,一聽此話立刻跳起來阻攔,他們葉家莊擔任著保護皇帝的責任,怎麽能讓皇帝遭遇危險。

細心的擦拭過尚方寶劍,淩謹淵一臉堅定的看著葉小寶,反問道:“一個一國之君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又有什麽資格再去保護赤月國的黎民百姓?”他意已決,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迎親隊伍到了。”林加延提醒道。

秦穆白騎著高頭大馬已經從客棧經過,後麵跟著的是扛嫁妝的人,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玉器首飾,五穀糧食,秦衡帝所賜的各類寶物,遠遠看著這抬嫁妝的人好似沒有盡頭似的,花轎就在後麵。

“動手!”淩謹淵一聲令下,葉小寶與葉飄零率先飛出客棧。

客棧門口風塵仆仆的幾人見此情景,皆以責備的眼神看了禪杖大師一眼。

“我們直接趕上搶親也不錯啊!老衲這輩子還沒搶過親呢!”禪杖大師挺直著腰杆大笑道。

花轎內,關月容有些煩悶的推了推頭上的鳳冠,都已經這麽久了,淩謹淵還沒有出現,難道他真的回到赤月國了?

這個大騙子!

“什麽人!竟敢在王爺婚禮上搗亂?”王府的人看見葉小寶立刻大聲質問。

人群中,兩名影衛突然間出現,幾把飛刀直接朝著葉小寶與葉飄零的麵門射去,翻個跟頭,躲開飛刀,葉小寶與葉飄零一刀裝有嫁妝的木箱砍碎,大聲喝道:“我們就是來搶親的!”

轟的一聲,木箱應聲而碎,金元寶滾落一地,另一個木箱中的銀元寶也滾落一地,前麵的隊伍癱瘓,後麵的隊伍也無法前行。

這時候林加延與徐景也加入了戰局,穆王府所有影衛齊齊出動與四人打鬥起來,其他家丁模樣的人也都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迎親隊伍停了下來,花轎停下,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有人要搶親!”

花轎周圍變得亂哄哄的,打鬥聲與喧鬧聲混成一片,關月容掀開轎簾,終於看見要搶親的人。

看見那明晃晃的光頭,關月容臉上的笑容僵住。

怎麽會變成這樣?來搶親的竟然是一個老和尚?

“跟我走!”一隻修長纖細的手握住關月容得手腕,將她從花轎中拉出來,將她抱在懷裏,一躍而起。

“快去追郡主!”

迎親隊伍終於崩潰,秦穆白快馬加鞭趕到現場正好看見禪杖大師打得真高興。

“竟然是你們!”秦穆白大吼一聲,拔出寶劍直取禪杖大師的麵門。

砰砰兩聲,兩人各後退兩步,禪杖大師看著秦穆白的背後一笑,竟然施展輕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