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的巴斯特德(5)

醫院裏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它們潛伏在地板上天花板上椅子上甚至醫生護士們的手指尖上。

一個身材窈窕的護士端著白色的藥盤走進一間病房,病床上是個臉色萎黃的女人,她正在熟睡,頭發散亂在枕頭上,眼角猶有淚痕。

輸液瓶裏的藥水一滴一滴地滴入她的脈管進入她的血液循環。

護士嫻熟地放下藥盤,她拿出注射器,裏麵是淡黃色的**,她取下瓶子,將藥液注入進去,然後將它掛好。

她擠了擠瓶子下麵藥袋:這樣可以讓它流得更順暢些。

突然,一副銀晃晃的手銬出現在了她的手腕上。

“明醫生,你好啊!我知道你一定會出手的。”

隻見楊赫已經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她的身邊,一把扯下了她的口罩。

而病床上的女病人也突然坐了起來,將輸液管拔出來,迅速打了個結,然後將藥瓶和藥袋小心地取下來。

她神采奕奕,哪裏像是一個病人?

楊赫衝她笑笑:“小張,辛苦了!”

明愛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楊赫拿出一張報紙,丟到她的身上:“這是我叫人登的,我肯定你見了這篇報道一定會忍不住出手。”

明愛華臉色鐵青,她瞪著楊赫,胸脯劇烈地起伏,依舊一個字也沒有說。

楊赫甩了甩頭:“你和老黃還真是朋友。得,老規矩,你不說,我來說。咱們先講個故事吧。”楊赫點燃了一支煙,開始了他的講述:“這個故事發生在1976年冬天,一天夜裏,一個下了夜班回家的老工人,在路過他每天都要路過的那家鎮醫院的附近,遇到了一隻貓,貓嘛,再平常不過的事了,但是這個老工人卻發現這隻貓很奇怪,它跑到了老工人的麵前,望著他叫,老工人揮手趕它走,它不走,老工人繞開它走,它就趕上來,擋著他的路,老工人就想,這貓是不是要帶他去什麽地方啊,於是他就跟著這隻貓走,這隻貓一麵在前麵跑,一麵回頭望,他跟著這隻貓到了一個垃圾桶前,那貓就跳了進去,不斷地用爪子刨,一麵嗚嗚地叫,老工人望垃圾堆裏一看,除了垃圾什麽也沒有啊!正想離開,卻聽到了一種聲音從垃圾的下麵傳了出來,他嚇了一跳,因為他聽出來了,那下麵傳出的,是一個嬰兒的哭聲,他連忙把垃圾都扔了出來,救出了那個被拋棄的女嬰。老工人把女嬰抱到了醫院,經過搶救,孩子終於活下來了,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但同時,所有的人都在憤怒:是誰?如此狠心地對待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是孩子的親身父母嗎?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在哪裏?”

楊赫看見明愛華把頭轉到了一邊。

“但是這些問題一直都沒有答案,孩子被送到了福利院,在福利院長大到四歲,長得聰明可愛,眼睛大大的,像洋娃娃一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個孩子的好運來了,一對中年夫妻由於沒有孩子收養了她,後來他們去了美國,孩子健康幸福地長大,考進了名牌大學的醫學院,拿到了碩士學位,然後回國來,用一筆錢報答了當年救她的老工人,又捐了一大筆錢給兒童福利院改善設施,後來,她留在中國,做了一名出色的醫生。這個貓救人的故事到現在都還被這個鎮子上的許多人津津樂道。”

明愛華哼了一聲,冷笑著望著楊赫。

楊赫故作驚訝地說:“明醫生,雖然你後來改了名字,雖然你回去的時候用的是化名,但是不能否認自己的曆史啊!咱們不能跟日本人學對不對?明愛華,生於1976年,小名妞妞,1980年隨養父母去了美國,正式改名為明愛華,2002年拿到了美國波士頓大學醫學院臨床醫學碩士學位,同年回國,後來在我們市第三人民醫院擔任婦科醫生,2006年初你被人高薪聘請到了你現在所在的這家專科醫院。我說得對不對? ”

“故事我接著講啊!沒有人知道,這位外表美麗的醫生的心裏潛藏著多麽可怕的仇恨,她是一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恩她了了,但是仇恨呢?那積壓在她心裏整整三十年的仇恨呢?她請私家偵探尋找她的親身父母,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她很遺憾,因為,她不能複仇了。她化解不了,於是她選擇了一種方式來發泄她的憤怒——殺人。殺誰呢?殺那些拋棄自己孩子的人,她們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楊赫走到桌前,拿起一疊資料在她眼前晃了晃:“曾雲,2004年5月在第三人民醫院做了人流手術;劉美欣, 2004年8月在第三人民醫院做了流產手術;柯西,2005年2月,蘭喬喬,2005年3月,周麗豔,2005年5月,李遊2005年8月,林曉薇2005年9月,這就是受害人的共同點,她們全都在第三人民醫院做了人流手術,而這個, ” 他從資料中抽出一疊:“就是第三人民醫院的病案登記記錄影印本,她們的名字地址都在上麵,她們都是用了真名真地址而且地址還沒有變更的人,你就是按照這個順序來殺人的。”

“可是為什麽你的仇恨如此深遠,卻到今年才動手呢?因為你很聰明,你一直在等機會,你等來了老黃,一個最合適的替死鬼。你故意接近他,趁機催眠了他,在你做完了這一切事情之後,當你發泄完之後,你讓老黃出現了反常,讓我們懷疑他,而你卻裝出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上一次請你來協助調查,你應對自如,毫無破綻,連我都幾乎被你蒙了,但是你忽略了一個小細節,正是這個細節讓我開始懷疑你,後來,老黃醒了,他自首了,案子破了,可我心裏不踏實,我不想就這麽結案,不想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但老黃如果不是凶手,他為什麽要承認呢?這是死罪啊!為了愛情?不,老黃真正愛的人是他的妻子,不是你!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性,你再次催眠了他,你穿了護士服,就像今天這樣,戴上口罩,你的動作很專業,所以沒有人懷疑你,你偷偷溜進老黃的病房,對他進行了第二次催眠,讓他醒過來,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擔下來。”

這個時候小何及小張走了進來,小張手裏拿著一份報告:“楊隊,已經證實了,她往藥瓶裏注射的藥是蛇毒。”

小何緊接著說:“李教授也已經證實了,老黃的確是被催眠了,現在他和其他專家正一起幫助老黃解除催眠。

楊赫雙手一拍:“全了!人證物證俱在!”

明愛華的臉色一下子刹白。

楊赫笑吟吟地望著明愛華:“明小姐真是天才啊!拿了兩個碩士學位,臨床醫學一個,心理學一個,你的導師對你可是讚不絕口啊!最讓我佩服的是你的催眠方式,我曾經以為老黃催眠那些女人是用數字,但你,卻更高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隻貓本身就是催眠的暗號!你對那些女人下了毒手,整理好現場,不慌不忙的離開,然後,貓出現了,那些女人見了貓,催眠生效,立刻產生幻覺,她們尖叫起來,可是你那個時候,自然已經有了足夠的不在場證明,對不對?”

正說著,楊赫的手機響了。

楊赫接通電話,聽著聽著露出燦爛的笑容,關上電話後,他大聲說道:“同誌們,三喜臨門!有證據證明咱們明小姐在今年去泰國旅遊的時候購買了一瓶眼鏡王蛇的蛇毒。”

明愛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理了理她盤得很整齊的頭發,聲音有些顫抖:“能給我一隻煙嗎?”

楊赫拿出一支煙點燃了遞給她。

“你是醫生,應該知道吸煙有害健康。”

明愛華深長地吐出一個煙圈,她低下了頭:“能不能告訴我,我在什麽地方露了破綻? ”

楊赫轉身,從桌上取來一個小塑料袋,袋裏是一些灰灰的毛發。

“認得這個嗎?這是貓毛,已經鑒定過了,你那天實在不應該穿黑色,它們就粘在你的裙子上,很明顯。我送你上計程車的時候,趁機弄了一些下來,經過檢驗證實,這種毛正是埃及貓特有的。我一直懷疑凶手養了那隻貓,可是在搜出老黃罪證的地方卻沒有任何貓的痕跡,於是,我就開始懷疑你。”

明愛華愣了一下,然後開始笑,不停地笑,笑得幾乎要跌到地上去。

而她也真的跌到了地上, 她的身體開始抽搐,楊赫看見她的無名指冒出了血滴,一隻微量推進器落到了地板上。

楊赫大叫一聲:“快叫救護車! ”一麵將明愛華抱住,用旁邊同事遞來的一條細繩綁住她的手腕。

她的眼神渙散,一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她歇斯底裏地叫著:“她,們不配,不配做媽媽,媽媽,媽媽!媽媽!Baste! Baste!……”

夜風吹過,一張報紙落到了地上,報紙上赫然是一個大標題:未婚媽媽棄嬰醫院,被人揭穿割脈自殺未遂。

楊赫放下電話伸了個懶腰:“他們把她救活了,隻要知道了來源,蛇毒很容易解的,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哎,小何,替我謝謝你報社的那個朋友啊!”

小何在旁邊忽然挺直了胸膛:“當東方的太陽升起,拉又登上了太陽船,他是光明,他是萬物的守衛者,而巴斯特德,卻是光明的衛士……”

楊赫一掌將小何推開:“去!什麽亂七八糟的!”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貓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