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人間 第三卷 校園篇 幽靈道 4 全本 網

自殺?他殺?

屍體躺在太平間裏。

蕭卓和蕭優不是家屬,沒有被允許進去。

兩個警察守在門口。

或許,他們隻是覺得這兩個孩子不應該去看這樣的景象。

“明一梅還不知道。”蕭卓的臉色越發難看:“她這個時候不能受刺激。”

“那她的丈夫呢?!”蕭優氣急:“就這樣不管不問嗎?再怎麽樣,錯的人不是她呀,他連來看看都不肯嗎?”

蕭卓搖搖頭:“女兒死於非命,做父親的心和做母親的心是一樣的,不能要求太高。”

“不行!”蕭優抓起蕭卓往外走:“我們去找他!”

警車嗚鳴而去。

蕭卓和蕭優目瞪口呆地看著李軍被銬上了車。

站在他們旁邊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他良久地望著車子消失的路,在一刻鍾以前,他還和車裏的人在屋子裏暢談。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蕭優問這個陌生的年輕人:“警察為什麽要抓他?”

“你們是什麽人?”年輕人狐疑地打量著他們。

“哦,”蕭卓說:“我們來通知他,他的妻子李秀芬在醫院裏自殺身亡了。”

“自殺?”年輕人嘴角泛起一絲嘲意:“警察說,他是謀殺李秀芬的嫌疑犯。”

“謀殺!”蕭卓和蕭優震驚地叫起來,麵麵相覷。

年輕人點點頭,然後對兩個人做了自我介紹:“我叫曾自強。”

“我在警局作法醫的朋友說明一梅的媽媽的確是被謀殺的,她是被人勒死後,然後再偽裝成自殺的樣子,”蕭卓說著,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頸骨有斷裂的痕跡,據推測,那應該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

“他恨的人應該是明一梅啊,為什麽要遷怒她媽媽啊!她媽媽是無辜的,她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怎麽下得去手?”蕭優幾乎要哭了,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可理喻。

“曾自強作了證人,”蕭卓說:“根據他的證詞,在梁秀芬被謀殺致死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和李軍在一起。”

“我想起來了!“蕭優忽然叫了起來:“曾自強!他就是李盼盼日記裏提到的那個曾自強,李盼盼和明一梅都喜歡的那個曾自強!”

蕭卓皺著眉:“如果是這樣,那麽他的證詞就不可信了。你想想,一個是李盼盼的生父,一個是李盼盼的男友,李盼盼失蹤了,他們是最心痛的人,李盼盼的死,受到打擊最大的也是這兩個人,對害死李盼盼的人,恨得最深的肯定也是這兩個人,這樣兩個人要是合謀殺死梁秀芬,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我還是不明白,”蕭優苦著臉:“又不是明一梅她媽媽殺死了李盼盼。”

“你再說一遍?!”蕭卓幾乎跳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又不是明一梅她媽媽殺死了李盼盼……”蕭優猶猶豫豫地重複:“難道,你懷疑明一梅的媽媽殺死了李盼盼!天哪!不過,作為母親,為了女兒的前程,天哪,這太可怕了……”

“還記得明一梅在李盼盼的日記本上寫的那句話嗎?”蕭卓急急地轉著圈兒:“她寫的是‘我害死了你’.而不是‘我殺死了你’,在語義上,在程度上都是有千差萬別的,害死一般會用於間接,還記得那天她人格分裂把自己當作李盼盼時說的話嗎?她說‘明一梅,你為什麽沒有回來?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這絕不是受害者對凶手說的話!”

說著,蕭卓在愣愣的蕭優額上彈了一指:“小丫頭,你這回可是說到關鍵點了!”

水落石出黃波戰戰兢兢地走進明一梅的病房。

房間裏沒有開燈,走廊的燈光滲進來,昏暗中他看見那個女孩子蜷縮在被子裏。

她想對他說什麽呢?

一個受害者對一個肇事者要說什麽?不安和恐懼相伴而來,她會不會撲上來,用血紅的目光望著他,罵他是凶手?她柔弱的手裏,是不是緊握著一把削水果的刀?

不會了,她失明了,蕭卓說她的頭裏積聚了淤血,淤血壓迫了她的視神經,她已經看不見了,所以,她不會有那樣的舉動。

“我會負擔你的醫藥費的。”他哆哆嗦嗦地說:“不管多少我都會付的,我會負責的,你會好起來的。”

他想盡力安慰她,也許這樣她的情緒會平複下來,不會作出出格的舉動。

“我認得你,你殺了我姐姐。”被子裏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飄過來,卻似一聲驚雷,炸得黃波魂不附體。

“別胡說!”黃波喝叱著:“我以前根本不認識你!”

“我親眼看見你殺了我姐姐李盼盼。”女孩子哭了起來:“我跑掉了,我一個人跑掉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我想她死,是你殺死了她,也是我害死了她!”

“你不要亂說話!”黃波急了,他連忙關上門,然後衝到明一梅身邊捂住她的嘴:“求求你不要亂說話,我根本不認識你姐姐。”

明一梅掙紮著:“就是你!就是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你還想殺我滅口,你是故意撞我的,那天你一直躲在彎道後麵,你看見蕭卓和蕭優跟我說話,還要帶我走,你擔心我會把什麽都說出來,所以你開車衝出來,你本來打算撞那輛車,可我沒上那輛車,所以你隻撞到了我,如果不是當時有其他的人,你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後來我醒了,你又擔心我把真相告訴了我媽媽,所以你殺了她!你殺了我媽媽!凶手!你是凶手!”

“對不起,對不起!”黃波全身顫抖著,卻把雙手移向明一梅的脖子處。

“為了一個錯誤,就不斷地用其他的錯誤去掩蓋,你真是不可救藥!”燈突然亮了,黃波茫然地被一個強壯的年輕人扭拿住,動彈不得,而床上的女孩子靈巧地跳下了床——那根本不是明一梅,而是蕭優!她對年輕人笑:“怎麽樣?我演得不錯吧?”

“其實當交警跟你談話的時候,我就起了疑心,本地人過137都會十分小心,你不僅是本地人,而且有十年的駕齡,可你那天不僅沒有減速,最奇怪的你竟然沒有鳴笛,我想不出來你有什麽理由以超過時速50公裏的速度通過137彎道,”蕭卓說:“那一天,我們發現了那具骸骨,明一梅聽見學校裏有人在議論,說高二的那個新來的女生在137彎道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而你也正好在那天看見警察將骸骨從大黑石下抬出來,於是那天晚上你們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那塊大黑石旁,你看見了明一梅,你發現她的情緒很不正常,你怕她總有一天會將這件事說出去,所以你當即便決定殺人滅口,可是很不巧,我們在那個時候來了,你隻好躲起來,從另一條路離開了,當時你的車就停在彎道的後麵,你很怕明一梅已經對我們說出了什麽,因此你決定製造一次車禍,在我發動車的同時你加速衝了出來,可是沒想到卻隻撞到了明一梅一個人。後來你知道我們什麽也不知道之後你就放心了,沒有再襲擊我們,但是還有一個人你不能放過,你知道明一梅醒來後和她的母親有了一次長談,所以你擔心她的母親知道了你的事,所以你潛回醫院,殺了她,然後又偽裝成自殺的樣子。”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這樣?!”黃波眼神呆滯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為什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我們是注定了要讓這件事水落石出的人,”蕭卓說著,眼神裏又開始彌散起那種宿命感:“你說到機會,你為什麽不給被你殺死的人一個機會?她們都是無辜的!你給過她們機會嗎?還有李軍,他差一點就替你背上謀殺的罪名,你給過他機會嗎?如果不是有人親眼看見曾自強和李軍在一起,你又多害了兩個人!知道我們為什麽沒有報警嗎,我們就是想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本來是個好人,你身邊有很多人都說你是一個好人,說你是一個可憐人,說你離婚了,說你的孩子已經沒有媽媽了,說你過得很苦。我們很同情你,所以你如果現在回頭,去自首,也許會有寬大處理。就算你不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的兒子好嗎?他才八歲對不對?我想他情願有一個知錯能改的父親,而不願意有一個永遠被通緝的父親,對嗎?”

黃波徹底崩潰了,扯著頭發嚎哭起來:“她嫌我窮,嫌我隻會跑車,隻會長年將她一個人留在家裏,可是我沒辦法,我隻有這本事啊!簽字離婚那天,我整個人都炸了,隻是想在那裏散心,可那兩個女孩見了我就躲,還對著我指指點點,我知道,她們在嘲笑我!我要她們道歉!我抓住其中一個,另一個女孩跑掉了,我跟她說‘閉嘴’,我隻是想讓她閉嘴!可她不聽,叫得越來越大聲,漸漸的,她不動了。”

“那塊黑色大石下麵有一個很大的縫隙,我把她推了進去,堆了很多土將縫隙填平了。整個晚上我都在做噩夢,不,直到現在我一直都在噩夢裏,可始終沒有人來找我,我漸漸開始相信那不過是那天晚上所做的一個荒誕的夢……直到那一天,我在車禍現場看見另一個女孩,然後我才知道,那些都真的發生過。做了,就是做了。”黃波的眼神恍惚著:“真的還可以挽回嗎?”

尾聲明一梅醒來後便被送進市裏一家精神病院。但是,蕭優常常會想,或許藥物可以讓她變回一個正常人,但是她心上的那些傷痕大概永遠也不會平複了。

黃波被判死緩,她和蕭卓去看過他,他已經變得很平靜,他說他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人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就算他逃得過法律,也逃不過良心。

那塊曾經為人利用來毀屍滅跡的大黑石被運走了——原來它竟是一塊久遠不知時代的隕石,有著巨大的磁性,在它周圍形成了一個相當力量的磁場,本地人因對這個彎道特別注意,所以可以勉強擺脫它的影響力,這或許就是為什麽總是外地車在這裏發生事故的原因吧!

蕭優的手機也是被它的吸力吸引過去的,是的,有很多事,是可以用科學去解釋的,但是有些事,有些人,正如蕭卓所說,是注定她這一生中必然要去經曆的,每個人都在這個過程中成長著。

那天,曾自強攙扶著李軍,將一把勿忘我放在李盼盼的墓碑前。

那天,老校長佝僂的背怎麽也打不直,他用沙啞的嗓子說:孩子們,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考上大學,不為別的,隻是我覺得,更多的知識教育出來的應該是更高尚的人,我也希望你們永遠記住這句話。

他轉身的時候,蕭優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學校大樓上貼著的那八個字: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遠處,黛青色的霧正展開半透明的翼,輕輕起飛,迎上新生的陽光,虔誠聖潔如唱詩班的童音,旋繞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