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詢問案情
天字牢房在刑部大牢的底層,於丞相就關在那裏。通道兩邊有放置火燭的空曠燭台,天牢周邊有對外開放的通風和照明小窗戶。光線有些暗,不過足以視物,地上的路麵有微微的潮濕,也許是因為雨天的關係。
於歡歡緊緊跟在侍衛身後,她的手指捏的緊緊的,生怕看到渾身是血的於丞相忽然出現在她眼前。於歡歡望著灰暗的底板,心中思念:這個時候,要是容長蘇在,就好了!
“姑娘,這就是你要找的於丞相了!”侍衛摸出胸中的火舌子,引燃身後燭台上放著的多半截大蠟燭,“我先退下了!”
士兵轉身,穩步離去。橙黃色的溫暖燭火一下驅走了周圍的暗色,整個天牢仿佛一下子溫暖了許多。
“歡歡?!”於丞相用了好長時間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逆著光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出口詢問,“是歡歡嗎?”
於歡歡站在牢房的欄杆外,沒有出聲,她定定的望著那個有些肥胖的糊塗老人。牢房中的於丞相頭發散亂,衣袍鬆散,臉色也有些灰敗,他睜著昏黃的眼使勁的對著於歡歡站立的位置看過來,神色激動。
“好孩子啊!是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啊!”於大人的雙腿顫抖,眼中悲涼,他軟倒在天牢內的軟墊上,對著於歡歡道,“當年爹答應你娘,說一輩子就隻會娶她一個女人!隻可惜……爹糊塗啊!”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於歡歡往前走,不知道為什麽,她眼中閃耀著淚滴。
已經窺見了死亡的氣息,於大人必須要把一些事情告訴於歡歡:“歡歡,你聽我說,你娘阿秀她絕對不是一般的女人。現在爹說出來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了,當年我還是一介布衣書生,機緣巧合和你娘發生了關係,那個時候她告訴我有人害她,給她下了春草之毒。本來她不介意於我,可是我卻對她那雙堪破靈魂的眼睛無法忘懷,一直糾纏……”
說到這裏,於丞相微微停頓,望著燭火,目光悠遠:“就在我要失望的時候,她忽然跑過來問我,是否可以一輩子隻愛她一個,隻娶她一個!”
“你答應了?”於歡歡著急的問出。
於丞相這才收回目光,歉疚的看了於歡歡一眼:“是啊!因為她的幫助我平步青雲,很快就做了禮部侍郎。周圍阿諛奉承的人多了,見到的各色美人也多了,漸漸地,我也忘記了自己最初對阿秀的承諾,小妾一個接一個的納。她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淡漠,之後,也再不在官路上幫我……所以,我一直停在禮部侍郎這個位置十多年!”
“好了,爹,這些等我把你救出來再說吧!”於歡歡忽然不想繼續聽下去了,她隻希望自己的娘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不,歡歡,你聽我說!爹就要死了,這個,給你……”說著於丞相起身,將自己的手伸出牢欄的縫隙,他的手中握著一條項鏈,“這個是你娘死前求我幫你保管的東西,這麽多年我都不管你,卻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將這條項鏈帶在身邊!你要好好保管。”
望著那條項鏈,於歡歡感覺自己的心中像是流過了什麽,伸手接過,心中泛起一股子清亮的甜味。
“這下,爹死而無憾了!”於大人又縮會肥胖的身子,坐回軟墊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於歡歡匆忙將項鏈掛在脖子上,著急的對身後的驚濤使了個眼色。驚濤立即閉著眼,感受了一下周圍的空氣波動,然後緩緩睜開,對著於歡歡點點頭。
“爹,你老實告訴我,他們說的那個張大人真的是你殺的嗎?”於歡歡環視了一下天牢的周圍,伸手拉過圍欄,將頭壓在縫隙之間,對著牢裏的於丞相壓低聲音問道。
於歡歡的氣息有些著急,於丞相從軟墊上起身湊到於歡歡麵前,苦笑一下。
“事到如今,就算爹說人不是爹殺的,又有誰會信?!”於丞相平靜的搖搖頭,已經不對生再抱任何希望了。
要是張大人隻是普通的一個官員,皇上還可能念在於丞相多年忠心的份上保他。隻可惜這個張大人偏偏是太後的侄兒……不然以張大人那種才能又怎麽可能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呢?還有,上次太子那件事,皇上也隻是遠遠的發配了他,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懲罰!
於歡歡認真的對著於丞相說:“爹,你不能中了有心人的全套!相信歡歡,我一定會幫你證明自己的清白的,現在時間有限,你告訴我,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對了,這個死去的張大人難道就是……”
“沒錯,他就是以前的刑部侍郎!”於大人哀歎。
於歡歡身後的驚濤眼露驚訝——前兩日他和於歡歡還在街道上看到張大人那輛瘋了的馬車被人救下,怎麽這麽快就死了?
“他不是被貶成了一個地方官員嗎?這時候又不是放年假,私自跑回來長安做什麽?”於歡歡秀眉收攏,大眼睛中滿是疑惑。
於丞相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前段時間他母親身染重病,張大人便跟皇上辭官回到長安說要侍奉老太太膝下。皇上自然沒有答應,給了他假期,允他回長安。”
於歡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示意於大人繼續說。
“今日剛下朝回府,我就受到了張大人送來的拜帖!當時我還狐疑呢,他一向都瞧不起我這個文官,同朝多年,他與我相交甚少!”於丞相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那時候雨下的也不小,我也沒有在意,就換了衣衫朝著書房走去。”
於丞相低頭回憶著當時的情形,燭火為他繡上了一層淺黃色的光邊。褪去官場淩厲的他就像是一般的慈父,在這樣的雨天與自己的家人秉燭夜談。這麽多年,於歡歡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於丞相,她能清晰的看到於丞相眼角和額上的皺紋隨著他的表情變換。驚濤一直隱沒在光線的暗處,仔細的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後來,張大人匆匆到我的書房裏,拍著我的桌子問我到底為什麽叫他過來!”於丞相想起張大人那不可一世的態度就有些生氣,“他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然後我就和他吵了起來……之後張大人氣的要對我動手,我一個文官,哪裏有他的本事啊?拉開書房的門就朝外叫人,當時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回頭一看,張大人就倒在地上。我差人叫大夫來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
於丞相說到這裏的時候也是滿臉害怕,他哪裏見過那樣血腥的畫麵啊!當時,於丞相自己都嚇得雙腿發軟。
就這樣嗎?!於歡歡自然知道於丞相和張大人都是被人給設計了,眾目睽睽之下,她要怎麽才能幫於丞相洗脫罪名呢?!於歡歡來回踱步,她小臉緊繃,神色凝重,一副老學究的模樣。什麽方式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殺人呢?
“爹,張大人的死因到底是什麽?”於歡歡思索了一會兒,抬頭問。
於丞相回憶著當時大夫說的話:“他是中毒而死的……他在我的書房裏喝了桌上泡的龍井,可是我也喝了呀!怎麽我就沒事?”
中毒嗎?!於歡歡沉默了一會兒,抬頭望向於丞相:“爹,你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什麽事情是自己遺漏的?”
於丞相搖搖頭,他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很多細節。
通道的盡頭傳來了腳步聲,於歡歡看了驚濤一眼,遞給於丞相一個堅定的笑容:“時間差不多了,爹,我先走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證據,救你出來的。”
於歡歡從刑部出來是時候,頭上那片天空已經放晴,她不再需要驚濤的內力護罩,也沒有提起長長的裙擺,邁著步子就走入濕答答的青石板路麵上,任由地上的積水打濕腳邊的垂裾。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周圍的店鋪也零零散散的開門營業了。驚濤亦步亦趨的跟在於歡歡身後,暗中關注著周圍的一切。
入了九月的風已經有些涼了,長安城的多數百姓都穿上了長袖單衫。他們來去匆匆,誰都不曾注意這個雨中奔走的小丫頭。
時間緊迫,要是案發現場被人給處理了,事情就變得更棘手了!於歡歡腳步匆忙,散亂的頭發在額間,頸間聚集成結,看上去十分髒亂。她的裙擺吮吸著地上的積水,一會兒就已經濕透。裙身倒是要好一些,隻是有些潤,並沒有濕,不過配上小腿以下透濕的裙擺和淩亂的發辮,更顯得落魄。於歡歡現在的模樣比一個普通丫鬟還不如,哪裏有個王妃的樣子。
於歡歡這一次回府,再沒有人敢攔她。門口的護院就看她那一身煞氣,就嚇得退避三舍。於歡歡一路橫衝直撞,直接朝著於丞相的書房裏走去。那裏是命案發生的現場,她一定可以找到什麽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和於歡歡擦身而過的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髒兮兮的小丫頭就是二小姐,也還沒有來得及行禮,就見到於歡歡已經走遠。這些下人大多數都是十姨娘親自挑選的,免不了戴著有色眼鏡看於歡歡。他們見到如此沒規沒矩的於歡歡,一個個暗自議論開來。
於歡歡才不管那些人怎麽看自己,她現在就想快點進入於丞相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