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臨行前夕
棺材前麵走著一個身著道袍模樣的老年男子,他就是官家請來看地的師傅。男子拿著托盤在外麵的樹林中左右指揮,眼神冷靜。
舜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刀鋒一轉,再輕輕沿著咬合縫劃了一圈,他墜著棺材底悄無聲息的落在樹林的小道間。抬棺材的幾個壯漢感覺手底一輕,相互對視了一眼,各自心中已然明了。因為夜色的掩映,王府的下人誰都沒有發現,依然跟著抬棺材的幾個男子朝著道袍男子指揮的位置行去。
“就是這裏了!”道袍煞有介事的指著一塊空地說。
管家一聲令下,眾人便拿著準備好的工具匆匆挖坑,行葬禮,掩埋。一行人,把禮節做的也算隆重。但是誰都不知道他們埋得不過是一副空殼。
管家付了壯漢和道袍的工錢,就領著王府的下人們匆匆回府複命了。道袍和壯漢相視一眼朝著長安城相反的方向行去。
舜毀掉了棺材底板,給落兒嘴裏喂了一顆藥丸,便扛著落兒往他們約定好的地方飛去。他滿意的點點頭,這次計劃,施行的很順利。
落兒感覺自己的心髒漸漸開始跳動,身體也慢慢可以活動,她張了張嘴卻依然沒有辦法發音。落兒咽了咽口水,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聲帶:“你現在是要帶我去哪裏?”
落兒發出來的聲音有些嘶啞,像一隻壞了的手風琴發出的聲音。她有些嫌棄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嗓子。
“你最好不要亂動,摔死了,我可不負責!”舜平穩的語氣中帶著一丁點的煩躁。他本來就是一個隨性的江湖人,喜歡一個人或許隻是一瞬間,討厭一個人,同樣要不了半分鍾。現在,他越來越不喜歡自己肩上扛著的這個女人。
“你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你就不怕……”
“我一個殺手有什麽好怕的!該怕的是你這樣的深閨小姐才對!我要是把你砍了,大不了被上頭罰一頓,你要是被砍了,就啥都撈不著!”舜恬淡寡欲,有些無所謂的開口,他現在對這個叫落兒的女子已然有了幾分厭惡。
落兒被舜說的實話嚇得臉色慘白,指尖瑟瑟發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了,可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落兒低著頭,想到今日容長蘇給自己跪下說的那一番話,心裏似喜似悲。
很快,舜帶著落兒到達了目的地。剛才的幾個抬棺材的壯漢和穿道袍的男人見到了舜都低頭叩拜。
“這個女人先交給你們,好好看著她!可不能出一點紕漏,知道嗎?”舜一甩膀子就往裏走,他眼角的刀疤因為沉默的臉色,變得凶惡極了,看了一眼這個簡單的臨時窩點,舜開口詢問:“琴師在哪裏?我這裏有主人的一條口信想要帶給他!”
琴師剛剛走到外麵的小路口,就聽見舜的詢問,他眼尾微微一勾,微笑著走到舜的身邊:“舜,你來了?看樣子這次任務你是很成功呢!嗬嗬,怎麽,是那個不長眼的小弟讓您不開心了嗎?”
“好久不見,兄弟!”舜一把抱住琴師,緊緊的,眼角有微微的濕潤,他們每見上一麵都可能是永別,“還好,你又安全的出現在我麵前了!”
琴心百感交集,熱淚淹沒在那雙書卷氣的眼眸中,他推開舜,嘲笑:“我可不好男風,舜這麽精壯的漢子投懷送抱,我還真是有點感到尷尬呢?”
“嘿,你小子!”舜被琴師說的一陣無語,大手一抬,“還是你知道我的喜好,女兒紅在哪裏呢?”
“你,領著舜過去!”琴師隨手指了一下穿道袍的男子。
那幾個跟舜一起執行任務的抬棺材男人趕緊低頭叩首,紛紛目送舜離去。琴師望著舜的背影微微一笑,有喜有憂。他轉頭看到被兩人扶著的落兒時,心中升起一絲憐憫。琴師輕輕拍了一下落兒的腦袋,安撫了一下落兒的情緒。
“落兒姑娘是吧?你不要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琴師微笑著望向落兒。
落兒抬頭撞進琴師那雙真誠的眸子裏,雖然在宮廷長大,可是卻被鳳儀保護著的她骨子裏依然單純,落兒就因為這個男人的儒雅和誠懇,她信了。
“我相信你!”麵對琴師,落兒仿佛不再覺得害怕,她低著頭有些羞怯的厲害。
琴師嘴角是溫和的笑意,眼裏卻是平靜和嚴肅:“落兒,你知道我們要把你的臉換成二小姐的臉嗎?”
“什麽?!”落兒驚訝的瞳孔放大。
“落兒姑娘你應該知道,五王爺有多喜歡二小姐!如果你想要得到五王爺,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琴師用悲憫的目光望著落兒。
落兒仿佛被琴師的目光撫慰了,她眼裏的淚水被自己強行逼了回去,她堅定的望著琴師道:“嗬嗬,就是死,我也要得到五王爺的愛,不就是一張臉嗎?就是命,也可以拿去!”
“唉,為情所困!”琴師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我等下叫下人來伺候你,明日我會把你送到那個幫你換臉的人手中!”
落兒呆呆的站在那裏, 她不知道自己怎樣進的房間,也不知道自己怎樣躺的床上,她唯一回想的都是自己作為落兒活著的點點滴滴。她每想一點,她的心就痛一點。今夜是她做落兒的最後一夜,她這一夜一直睜著眼盯著天花板,不願意睡去。
月光漸漸爬上了樹梢,整個沸騰喧鬧的長安城也都陷入了沉睡之中,獨留五王府的幾個房間燭火依舊。容長蘇拿著最近影派人送來的來的資料,越來越疑惑,這股勢力就像是一條經營多年的產業鏈,環環相扣,每個點都有能人守護。他現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哪怕是已經張貼了琴師的通告,卻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於歡歡和容長蘇一樣無眠。她手裏拿著一張白紙,用著燒過的火炭寫寫畫畫,細心的人可以發現她畫的是一個工藝製作流程圖。她將青黴素的流程簡單的分為發酵,過濾,萃取,洗滌,反萃取,共沸結晶,過濾,幹燥,得到成品,測量純度這幾步。她不知道東齊國的環境適不適合做這個實驗,空氣中的雜菌和青黴菌的品種都會影響產品的品質,而且培養時間,溫度,酸堿度等,都會影響。
“啊啊啊!”於歡歡揉著自己已經亂糟糟的腦袋,一陣心煩,“我還就不信了!”
於歡歡繃著臉,嚴肅認真的在分子結構和這裏的環境氣氛中測量著。容長蘇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滿地紙團,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訝,目光往前一帶,便看到案台前一臉嚴肅的於歡歡,她那張小臉被炭筆畫的東一筆西一筆的,頭發也是一頭亂糟糟的。
“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容長蘇嘴角含笑,覺得這樣的於歡歡好像也是很可愛的,他上前想要摟過於歡歡。
於歡歡平靜的看了一眼容長蘇,一巴掌將他拍走,小臉鄭重的沒有一絲笑意:“人命關天,我們明天必須出發!”
容長蘇真是有些後悔讓於歡歡摻合進來,現在這丫頭冷的跟一塊冰一樣,他無奈的收回手,坐在於歡歡旁邊,淡笑:“你都準備好了?”
“資料在那邊,我已經給你疊放整齊了,你先察看一下有沒有缺的東西,我這裏還有事情要處理,你要是困了就先上床睡覺!”於歡歡機械而死板的回答,她那從都到尾都沒有停下手裏的工作,也沒有看容長蘇一眼。
容長蘇眼神沉了沉,他這麽忙,都每天刻意抽時間陪她,這丫頭卻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容長蘇不經意間瞟到於歡歡整理好的那些資料,隨意的走過去拿起來翻看。他越看越震驚,他沒有想過那個整日油腔滑調,完全沒個正經的小女人居然會有如此細膩而嚴謹的思路,他沒有想到的東西她都準備好了,他想到的她也已經弄好了。容長蘇放下東西,看了一眼還在奮筆疾書的於歡歡,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也許隻有這樣才可行吧!”於歡歡把所有需要的東西列舉上,才停下筆,“你讓驚濤立即給我準備這些東西,我們明日出發前,我要帶走!”
“這些……好難!”容長蘇望著單子上列舉的一些列礦石和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有些疑惑,“這些有什麽用?”
“相公,你現在問題怎麽變得這麽多了?時間緊急!你先去處理,天亮我們就出發,說好你隻是打下手的,怎麽這麽囉嗦!”於歡歡手裏還沒停下,她現在哪裏有空跟容長蘇去解釋啊。
容長蘇黑著臉,盯了於歡歡許久,卻發現對方一點都沒察覺自己的不滿,依然忙的不亦樂乎,他歎了口氣,轉身出去吩咐驚濤替於歡歡把單子上的東西找好。
於歡歡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按照她數字計算的結果,結合空氣中的化學成分和這裏的溫度,她找到了適合的控製方法。
“嗬嗬,相公,相公,你在哪裏你?”於歡歡頂著一頭亂雞窩一樣的頭發就跑的滿院子叫喊,大眼睛裏歡喜的不得了。
容長蘇回到院裏被於歡歡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弄得有些適應不過來,飛身躲過於歡歡朝自己的懷裏衝來,站在一邊,冷眼看著她。
於歡歡有些莫名其妙:“蘇蘇,你怎麽了?”
“於歡歡,你是不是故意玩我?!”容長蘇冷著臉,躲的於歡歡遠遠的,他心裏還有氣呢?!
於歡歡更加鬱悶了:“喂,容長蘇,咱明人不說暗話,本小姐今日一直勤勤懇懇為著你東齊國的大好江山千秋萬世而努力奮鬥著,你在這發什麽西班牙瘋啊?”
“你剛才……”
“蘇蘇,我困了!”還沒等容長蘇說完,於歡歡瞅準時機就撞進容長蘇的懷裏,小手還不安分的在容長蘇身上卡著油。
容長蘇心裏的氣一下子融化成了滿滿的愛憐,抱起於歡歡就朝房間走去:“今日為夫非得好好的在床上懲罰你不可!”
“呀?!憑什麽?!人家明明沒有錯!”於歡歡在容長蘇懷裏雄壯的揚起頭,很是不滿意容長蘇的說法,她要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