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兩人一擊打到了空處,連忙轉身追擊:

但左邊一人方始轉身,就突地軟下身去,胸腹之間張開了一道紅紅白白的裂口,肝腸俱出,嘩啦倒了出來,黏糊糊地糊滿了一地,卻是遭人豎著在肚腹上剖了一劍。

右邊一人左足前點,右足逆勢反跨,強行止住衝勢,返身剛踏出一步,就覺頸項“格愣”一聲——眼中看到的,竟然還是轉身前的景致!他被蘇明海橫劍切斷了半拉咽喉,偏偏還猛然轉身反衝,力道反逆,立時折斷了頸骨。整個頭顱向後折下,反貼著背部,腳下卻猶在跑動!

馬修夫婦本也是做俠盜的出身,身法何等快捷,此時左右飛掠而前,竟用兩個人團團圍住了十一個逃命的家夥。這兩老剛剛教育了蘇明海一通,有意讓他經些殘酷的殺戮,追上了嘍囉也不下死手,隨意一腳就將他們踢回中間。

蘇明海瞬間殺了五人,手腕一振,跳出一團劍花,劍刃上的血水一振而落,露出一抹秋瑩瑩水。身形一速,就象一隻在燦爛的杜鵑花中起舞的蝴蝶般,衝進了紛亂的人群之中……

攬蒼山西部的群山中,有一片大湖,周圍五十六裏,跑馬一圈,就要行走半天。據說湖中曾有雙龍遊嬉,故名雙龍湖。但附近百姓,卻差不多有二百餘年未曾來此祭祀龍王了。因為二百四十年前,這兒就多了一個寨子——雙龍寨就坐落於湖中的一個島嶼上,四麵環水,一片空曠,敵人難近。而且水源不缺,寨民又可捕魚過活,連圍困也是艱難,可謂是一大天險之地。

四月初二,一條小漁船上,坐了十來個漢子,在清澈的湖麵上排開一條悠長的水跡,向著雙龍寨劃去。湖風輕輕地吹來,夾雜著一絲焦臭的氣息,鍾成小心翼翼地坐在船頭,望著湖中沉寂的島嶼,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是四十裏外老爺廟的小頭目,如今有了五級身手,在寨子裏也算是個人物。八天前,寨中發現湖中冒出濃煙,等幾個能說事的趕到時,發現雙龍寨已經燒了好幾天了,火都快滅了下去,知道定然是這個左近的豪強遭了劫數。所謂老爺廟,因旁邊山頭的一座老廟得名。隻得八十來個嘍囉,但在雙龍寨附近,也算是實力比較強的一家了——家門口有這麽一家大勢力在,他們這些小寨子,那是完全沒有發展起來的可能。

如今雙龍寨倒下了,老爺廟作為剩下這些勢力中的‘龍頭老大’,自然就看上了這一片有吃有穿的天險要地。但如今正是風聲鶴唳之時,大寨主關彩嫻也有些女人家特有的謹慎小心,愣是耐住了性子,等了八天,才讓他這個得力幹將帶人前來察看。順利的話,也好做些先期準備工作。

周圍靜寂無聲,隻有船槳劃動湖水的嘩啦聲,一聲聲,寒磣的人心尖兒發慌。要上去的,到底是攬蒼山有名的五大勢力之一的地盤,手下的這些嘍囉都是緊張萬分,喉嚨中不停地咽著口水。

“嘎——”

島上突然傳來一聲怪異的叫聲!鍾成抬頭一看:

“哄!”

遠遠的島上,轟隆隆的,黑壓壓起了一陣黑雲。

鍾成心中猛然一驚,後麵的手下也都差不多同時一跳,劃槳聲立時停了下來。

“啐!”

向湖水裏吐了一口唾沫,鍾成終於看清了這一片烏雲是什麽東西,低聲罵道:

“他媽的!是烏鴉!給老子繼續劃!”

心中卻蓋上了濃濃的陰霾——這許多烏鴉,那要死多少人啊!

鼻中聞到的焦臭味愈來愈濃烈,船終於攏了岸,鍾成一躍而上,接過手下拋來的纜繩,尋了一顆半枯半綠的雜樹係了。抬眼望去,滿目瘡痍……

雙龍寨建在島上,自然就有著碼頭。明顯是為了防範敵人的緣故,兩邊倒還空曠,但一些雜樹還是在所難免。可現在,差不多大半的雜樹都過了火,眼前俱是一片黑黑黃黃的景象,地麵上卻幹幹淨淨,沒什麽逃命丟棄的雜物家什遺留……

但這還是好的,此時雜樹都已枯焦,遠處的寨牆曆曆在目。整個寨子已被燒成了一片黑炭,寨牆都頹圮了一半,兩扇寨門,一扇已倒在地上,燒剩了三分之一,另一扇傾斜著,邊緣破了個大洞。裏麵的房屋隱隱可見,都已沒了房頂,許多連牆壁都坍了下去,斷垣殘壁,比比皆是。不會是一下子就死絕了人,一個都沒跑出來吧——鍾成心中愈加覺得詭異非常。

這十一個人不敢分開,互相看了一眼,集成了戰陣,緩緩推進。走了二十來丈,就覺路邊一陣惡臭傳來。眾人都知道這是屍體腐爛的味道,雖然心中煩惡,但職責在肩,也隻得走過去觀看——路邊的水溝裏,屍體倒不過兩具。此時白天已然暖和,兩具屍體的肚子都已屍水充盈,鼓了起來,在衣縫裏露出一抹反光。臉上更是浮腫得象抹了一層油彩一半,一隻手仰天大張,人走過去,油亮的皮膚上便光影幢幢,反射出清晰的人影。

鍾成捂著鼻子,滿臉厭惡地取了一根木棍去翻那屍體,方始一動,就戳破一個小洞,噗的噴出一股黃黃綠綠的屍水。身體下麵,呼的爬出不知幾千幾萬隻雜食的小螃蟹,四散而去,頓時在周圍三四尺方圓的溝底,蠕動了一層讓人炸毛的黑色。

那十個手下倒有八個,再受不了這般景象,轉身嘔吐不已。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味道傳開,剩下兩個也耐受不住,跑到一邊,跟著嘔吐。鍾成眉頭皺得更加糾結,強忍著惡心,將屍體翻過,看清楚了傷口。隨手扔了木棍,向手下略揮了揮手,帶人走出十來步,惡臭漸輕,方始開口道:

“是劍!兩人都是心口中劍,傷口寬不盈寸,剛好切開心髒三四分…拔劍的時候,連傷口外麵都噴不出血來…呃…而且劍刃方向一正一反,應該是刹那之間…呃…同時中劍。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般快捷、這般精…呃……”

他說這麽一段話,中間就反胃了好幾次。強忍著說到這裏,心口一股酸水猛然泛出,也忍不住俯身吐了出來,吐了半晌,方始接著道:

“此人如此劍法,十之*,必是蘇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