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又看了那頭領一眼,心中卻已對這人下了評價:

象這等時候,任誰都知道不能外出追擊,這頭領也是殺人七八年的老手,又豈會不懂這個道理?

明知道自己不會叫他外出,還要上來賣好,此人浮誇!圓滑!

知道不能外出的道理,還用這個來做借口,此人自作聰明,兼複愚蠢!

浮誇!圓滑!自作聰明!愚蠢!

這等人,稍有失意便能翻臉,略有疏遠就會叛變。

此人再不可教他帶隊,再任頭領,否則隻會害了寨中兄弟性命!

傑羅姆返身而走,低了頭,心中暗暗作了決定,準備明日就需好好想個合適的理由,殺了這個愚蠢的家夥!

蘇明海在外麵雖然知道傑羅姆絕不會帶人出來搜尋,卻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認為外麵有許多埋伏。他本來就身形輕捷,就職的又是刺客,走起路來悄然無聲,神識又時刻外放,這一路走來,倒還真沒驚動什麽野物。

他往斜著走了一段路,進了一片粗壯的竹林,找了塊岩石打坐運轉了一個周天,複將魔力溫養了一會。看看已經到了半夜子時,便爬起身來,在竹林裏悉悉索索地布置開來。

這一番動作頗大,黃蜂寨看守的人雖然都躲在女牆後麵,卻時刻沒忘了觀察外麵的動靜。此時見到竹林子稀裏嘩啦亂響,上麵噗嚕嚕不知飛起了幾百隻野鳥,拍打翅膀的聲音隔了這麽遠都能聽到。頓時驚慌失措,咋咋呼呼地雞飛狗跳起來,馬上有人去稟報傑羅姆。

傑羅姆到了城頭,對著林子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麽究竟。又過了一會,卻見竹林子響動漸息,慢慢的竟沒了什麽動靜,心中更是疑惑不安。怕對方發動什麽徒然襲擊,索性也不回去休息,就在城頭駐紮下來。他雖然估摸著對方應該人數不多,但想來想去,還是怕人家弄出什麽聲東擊西的玩意來。吩咐了烏彪在寨內巡邏接應,還派出了十個親衛精兵跟隨。

這強盜頭子隻當有什麽大敵來犯,將事情全然想岔,萬沒想到這次來找自家麻煩的隻有一個小賊!對蘇明海的動作自然是懵懵懂懂,想到了死胡同中去了。

蘇明海在林子裏布置了一番,此時卻在悄無聲息地急速穿行,不一會就繞到了寨後。然後拿出一塊類似迷彩布一般的東西,將身子一蒙,爬在地上,慢慢向城牆靠近。

他這次動作極慢,每次爬動前行,不過尺許,中間還要靜止二三息時間。每逢出現了灌木、石頭等遮掩物,才會猛然突進。如此足足爬了一個時辰光景,方才前進了四十來步。

就在此時,前麵竹林中又是嘩嘩大響,前門附近,“敵襲!敵襲!”之聲不絕於耳,接著就是五六聲巨響。卻是竹林中突然飛出幾塊十五六斤重的大石,準頭卻不怎麽好,一塊連路途都沒飛到,兩塊砸在土牆上,另外三塊又飛得過高,射進了寨子裏麵。然後是稀裏嘩啦的瓦片碎裂聲,再是“咣”的砸破水缸的聲音。

蘇明海早算到了這一步,見前門哨樓上的守衛轉過身去,立刻猛然躍起,半個呼吸之間,就將身子貼在了牆下。

“蠹……蠹……蠹……蠹……”

黃蜂寨第二小隊十六人轉過一個屋角,向著寨子東首整齊地走去。

城牆上雖是燈火通明,寨中卻沒什麽亮光。映著土牆上的火把,房前屋後,光影搖曳,更顯得鬼氣森森。這十五人心中莫名地緊張起來,竟是一句言談俱無,除了腳步聲,就隻有長長短短的呼吸聲傳出。

路邊一座石臼在遠遠的火把閃爍中,拉出一條扭曲的陰影。突然,這一條影子動了一下,蘇明海如幽靈般從旁邊的水溝中冒了出來,就在最後一人快要轉過屋角時,飄了上去,猛然捂住了這人的嘴巴!

那人被蘇明海一捂,連鼻孔帶嘴巴都被蒙住。毛骨悚然,全身上下都炸出雞皮疙瘩來,待要掙紮時,就覺腰後一痛,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蘇明海將一柄薄薄的小刀送入對方的腰腎,此處經絡,上接大腦,下接膝彎,神經末梢又是集中。劇烈的疼痛,在此人死亡前就已將他擊暈。連掙紮一下都是不能,就已被蘇明海輕輕放倒。匕首拔出,在短時間內竟是連一絲鮮血都未滲出,在昏迷中死去還要數分鍾之久,不要說血腥味,便是連死人的味道都放不出去。

這小賊開局順利,立時在隊伍後麵跟了上去,片刻後又依樣畫葫蘆殺了一人。這一段直路差不多有五十來步,悠長的距離,足夠讓他悄無聲息地收獲五六條人命。

…………

“咳!”

隊伍中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驚得大夥兒都是一跳。

麥克雖然隻是個初階巔峰戰士,做強盜殺人的經曆卻已有十四年,在黃蜂寨也算是個老資格人物,為人極是囂張。見狀厲聲大罵道:

“歪嘴!黑燈瞎火的,你想嚇死人啊!”

正說話間,就見腳下人影一閃,他隻當後麵的人跟得太近,心想不如再罵一個,也好壯壯膽氣,又待轉頭罵後麵的同伴……

蘇明海見前麵的漢子就要轉過頭來,立時貼身上去,捂住了對方口鼻。但麥克已轉過了半個臉龐,被蘇明海一刀從頸動脈竇刺入!

鋒利的刀口先刺穿了頸動脈竇,再割斷了聲帶,然後刀身外切,順勢拉開了氣管和食管。

麥克欲待呼喊,但聲帶切斷,怎麽也喊不出聲來。而且頸動脈竇乃是大腦的血壓表,甫一受壓,心髒立時停跳,以避免給大腦更大的壓力。腦中沒了血壓,麥克隻覺眼皮漸漸沉重,雖然已知不妙,卻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

“咳!”

前麵的歪嘴心中不憤,但他入寨不過二年,資曆淺薄,也不敢還嘴。卻還是長大了口,又故意重重咳嗽了一聲。就在這時,口鼻之中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香味。

蘇明海這一刀切斷了人家的頸動脈,知道鮮血噴湧,必然驚動眾人,索性取出長劍,疾步而上,嗚地刺入了歪嘴漢子的後心。

再前麵一個疤臉漢子卻也是廝殺的老手,此時聽後麵的麥克不再罵人,完全不是這多嘴婆的風格,知道不對,立時向前奔去,左手卻反手將圓盾護在了身後。

剩下的人相互之間配合多年,同伴的腳步都聽得出來,也是左右一分,向前直奔。其間竟無一人回頭,一直跑到為首的隊長左右方才止步。

蘇明海也料不到這些人竟然如此機敏,他習慣之下,為防止聲響過大,又是刺的歪嘴漢子心髒。等拔劍再欲殺人時,卻已是眼前空空蕩蕩,一片荒涼。

那疤臉漢子跑到位置之後,方始轉身,卻見他後麵歪嘴正轟隆倒下,手指無規律的抽搐,已是被人命中要害,死得透了。

陰暗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夜色中,一條人影,手中長劍寒光閃閃,正疾撲而上。疤臉漢子見對方來勢凶猛,右腿順勢後撤,反手將圓盾護住了胸口,拉開架勢,準備接敵。卻見那人影手中一動,一點寒星疾飛而來,瞬間擊破了自己的咽喉!

迷迷糊糊中,聽得隊長在大聲呼喊:

“聚盾!聚盾!”

這第二小隊的隊長名叫馬西,竟然也是一個六級騎戰士。他這個小隊,明顯是黃蜂寨的精英小隊,此時話音剛落,在麵前就已經聚起了五把圓盾,剩餘五人,也都藏到了圓盾背後,刀劍俱出,做好了戰鬥準備。

蘇明海見硬衝就要陷入糾纏,對著滿臉胡渣的馬西咧嘴一笑,似緩實疾,向後退去。

馬西這一小隊除他之外,還有兩個五級、兩個四級高手,但此時卻被蘇明海神不知鬼不覺殺了五人,連其中一個五級人物都死在了他的手中。馬西心中大痛之外,更是暗暗震驚於這少年人的手段。但此刻見對方退走,卻仍然下令道:

“圓盾在前遮蔽,追!”

黃蜂寨乃是大寨,裏麵人口足有四百,上百幢房子。這黑燈瞎火的,給這麽一個高手混了進來,怎麽也不能讓他脫出視線去,不然寨中不知會造成多少損傷。

所幸他們知道蘇明海剛才在城外殺人,用的是弓箭,因此巡邏的人大多帶了圓盾。這番有了準備,一時倒也不怕蘇明海暗器厲害,但身形終歸還是受了影響。蘇明海雖然也怕對方用暗器襲擊,不敢返身退走,但他就這麽背身急退,神識在周圍團團照顧,還是把這十一人越拉越遠,轉眼就轉過了原先的屋角。

馬西見對方轉過屋角,立即一馬當先,狂衝而上,到了轉角才放緩腳步,進入戒備狀態。

眾手下一麵以兵刃當當地敲擊圓盾示警,一麵緊緊跟隨,待轉過屋角一看,眼前鴻飛遝冥,一片漆黑,哪還有這小賊的身影。馬西立刻大叫:

“小心屋頂!”

眾人急忙抬盾,卻見小隊中身高近二米的大力士盛保河已然推金山、倒玉柱,轟然翻倒在地。此人用的是一把二十多斤的鐵鐧,在地上叮當蹦了兩下,咣當敲碎了路旁的一隻水甕。

蘇明海在石柱關買了一套十八把三寸飛刀,此時又扔一柄,急若流星,把下麵那大個子腦門都掀了開來。在屋頂上如星跳丸擲,又悠忽不見了身影。

馬西無奈,為防了蘇明海從左右兩邊竄躍逃脫,隻得大叫道:

“老蒯!你帶四人向右!”

命手下一個五級的老手帶人從街上追趕,自己將手一點,帶了餘下四人進入了屋後的小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