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海為避人耳目,一路都在山中前行,從不入村歇腳。雖然有著暗黑中的地圖,但偵察範圍有限,他怕迷了路途,也不敢進入蠻荒森林,隻是遠遠看著霧江走向,在已開化的山林中穿行,因此倒也沒受什麽披荊斬棘的苦頭。但山嶺之中,盤旋繞路卻是難免,次日好容易走了九十來裏,從地圖上看來,也不過如尋常人在霧江行了四十來裏路程。

這一日走到中午,天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蘇明海隨便獵了一隻麅子,整治得幹淨了,尋到一處風雨不至的崖壁下,烤起肉來。他自詡為餐飲大師,把兩條後腿烤得是溜光金黃,香味撲鼻。正欲下口,就聽得後麵有人道:

“好香……好香!”

隨即腳步傳來,蘇明海轉頭看時,卻見二三十步外的樹叢之中,鑽出十餘個漢子,人人頭戴鬥笠,帶著兵刃,其中三四個還將長刀提在手中,看上去都不是什麽好路數。

那幾人見蘇明海烤的物事,頓時垂涎三尺。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走上來道:“這位公子好手藝啊,我們這些人也走得餓了,分潤我們一些如何?”

蘇明海本是個害人的奸猾禍根,見此人才初入中階,後麵十來人中也不過還有兩個四五級的人物,其他都不過是些低階戰士,心中就有些動心,畏畏縮縮地道:

“那一條腿差不多烤熟了,你們拿去分了就是。”

這些人也不客氣,在崖壁下坐成一圈,隱隱把蘇明海圍在中間。還有幾個把刀錚地插在前麵地上,明晃晃地故意嚇人。

一個尖嘴猴腮的走過蘇明海身邊,“呸”地在他麵前吐了口唾沫,然後凶巴巴地對蘇明海道:

“這一條腿我們十四個人如何夠吃!小子,我看你肚量也小,不如將手中這一條也給了我們罷。”

蘇明海見他如此,心中惡心,再吃不下手中的麅子腿,更是裝作害怕模樣,將之遞了過去,道:

“這個……我確實是有些飽了,你們就拿去吃吧……”

這些人拿了兩條腿,大聲吆喝,言談中盡是自己某年某月殺了多少人,如何如何將一個人殺得淒慘。蘇明海也是配合默契,裝得一副心中惶惶的模樣,在旁邊一聲不吭。

聽了半晌,他也漸漸聽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曆:原來這些人是附近一個大強盜窩子——黃蜂寨的人馬,寨中攏共有一百一十餘號人,這十來個算作一隊,此時正逢月初,他們是到附近五六個村子收保護費的。

這些人吃了一會,那滿臉橫肉的又大聲呼喝蘇明海去烤剩餘的麅子肉。蘇明海也不抗拒,乖乖的繼續給他們服務。

攬蒼山雖然混亂,但各個強盜窩子都有規矩,對行人隻收些過路費,很少趕盡殺絕。但這些人見蘇明海衣著金貴,明顯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又是孤身一人,自然也不憚就此發些小財。心中紛紛暗忖:“這小子竟敢孤身進山,應該是隻會遊蕩玩樂、不知辛苦的玩意,家中不知寵溺得多少厲害,不如將他劫回寨去,也好勒索些錢財。”

相互見眼神一對,忍不住就動起了心思。

吃飽喝足,這十多人紛紛站起身來,其中兩個就往蘇明海身後一站,那橫肉漢子皮笑肉不笑,對蘇明海道:

“兀那小子!你今日請我們吃了一頓,總要有些回禮,不如你就去我們寨中盤桓些日子,也讓我們好好招待招待,過幾日通知你家人,再來接你回去!”

蘇明海臉色驚惶,連連搖手:“不敢……不敢……這麅子是我請各位吃的,不用招待我了,不然平白給各位多添麻煩……”

眾人立時將臉翻了下來,七嘴八舌:

“你這小白臉,當我們是白吃白喝的不成?”

“我們看你可憐,才帶你回寨!這荒山野嶺的,我們走後你孤身一人,被什麽山精野怪吃了都不知道!”

“不行不行,我們吃了你一頓,那是一定要招待回來的……”

“你小子莫要給臉不要臉,不去?看不起我們?看老子不老大耳刮子抽你!”

邊說邊紛紛靠近,就想要以勢壓人。

蘇明海待他們差不多團團圍成一個圈子,突然純純潔潔地笑道:

“貴寨如此客氣,我又怎麽能不去呢?不過還要各位告訴我一個路途則各。”

這些人見蘇明海突然變臉,全都一愣。其中一個還傻傻地開口道:

“告訴你路途做什麽?自有我們帶路……”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光芒閃爍,隨即咽喉一陣沁涼,兩眼漸漸模糊,已然做了泉下之鬼。

蘇明海瞬息之間,左削右刺,就已殺了兩人。其餘等人殺人越貨多年,倒是經驗豐富,紛紛揮刀而上。但尋常高手,在沒有組成陣形之前,又哪裏禁得住蘇明海這位魔師級別的人物衝殺!

和身前衝,長劍斜斜揮出。

當先一人大喝一聲,對蘇明海來劍全不招架,雙手捧刀直刺而出!

蘇明海往左前小跨一步,長劍歪歪扭扭的向上一指,正刺在這人的右手尺橈骨縫之間。

腳下不停,右足一抬,又向前猛躍而進!

這兩人相互對衝,其力何等疾勁!

劍、腕一觸,立時就刺穿了那人手腕!

蘇明海全力前衝,劍刃在對方臂骨上摩擦出吱吱咯咯的聲音,竟活生生的將那人的小臂從手腕到手肘,直直地切成了兩瓣!

這溫潤的少年,在對方淒慘痛呼之中,笑得愈加陽光燦爛!

嘴唇微微咧開,白森森的牙齒,便在這陰暗的微雨中也露出一抹晶瑩透亮來。

左足複跨,讓過左邊一人的猛劈,手腕一翻,又挑開了右側一個中階戰士的後腦側支動脈!

這一處緊貼腦後顱骨,蘇明海以劍尖一挑而過,卻是連對方骨膜都沒傷到。那人隻覺腦後微微一痛,渾若無事,返身追在蘇明海身後,口中喝喝有聲,連刺了五六劍都沒追上。

春雨細細,如絲如霧,為什麽越下越大?

滿天飛舞,濕濕粘粘的,為什麽竟是紅雨?

這漢子疑惑間用手一摸,噴射的鮮血竟將手指也打得隱隱生痛!

大驚之下,氣力消散,踉蹌了七八步,方始呯地摔倒在地上,漸漸死去。

領頭的橫肉大漢也知不妙,連忙將剩下的十人聚攏起來。但蘇明海斜斜兜了個弧形,也已返身衝回,在邊緣處一擊即走,裹帶著冰冷刺骨的凍雨寒風,又刺死了那尖嘴猴腮的瘦小漢子。

眾人見蘇明海來去如風,速度快的如鬼影一般,都已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跑不出去了。

剩下九人相互眼神來去,立刻閉眼下了狠心!

轟隆一聲,齊刷刷跪在地下,大叫道:

“爺爺手下留情,我等有眼無珠,竟然不知是大人在此,無知冒犯……”

他們偶爾也有劫到高手頭上的時候,那時就用慣了這一招。許多高人往往也不願和這等人物計較,隨意讓他們吃些苦頭,也就瀟灑離去了。

哪知道蘇明海這小子已將他們整個寨子百十號人當做了囊中之物,更全無一點高手風範,見眾人磕頭搶地,嘿嘿一笑,趁勢返身殺回,一個轉折,長劍劈下,砍斷了右邊一人的一半頸項,反手回挑又割開中間左側的頸動脈,人衝到了後麵,還不忘回身一劍,直刺進最後一人的腦後玉枕中去!

剩下六個萬沒想到這少年竟這般的不依不饒,眼眶決眥欲裂,滿是怨毒。這些人俱是亡命之徒,即便在這等生死之際,也沒想著逃跑,俱是持刀挺劍,大呼而上。

但他們先跪在地上,又被蘇明海前、中、後殺了三人,此時腦子一熱,再結不成配合的戰陣。被蘇明海切削挑刺,拳打腳踢,片刻之間,就又給殺了三人。另外三人也被打倒在地,再也站不起身來。

至於另一個受傷的,看著一條手臂變成了一條半長,一根橈骨顫顫巍巍的斜在外麵,早已驚得暈了過去。

場中除了這受傷暈倒的,隻剩下了一個滿臉橫肉的中階戰士,和兩個初階人物。

蘇明海笑眯眯地回轉身來,翻轉長劍,用劍柄將其中二人擊暈。手指一動,又翻轉了長劍,將劍尖指向那橫肉大漢。

這漢子雖將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但此刻見蘇明海手中長劍翻來翻去,宛如變魔術一般,卻怎麽也看不清楚。他整個人還雙手扶地,跪在地上,被蘇明海劍尖一指,立刻壓住了右手小指。

蘇明海笑道:“現在開始剛才的問題……”

“貴寨如此客氣,我又怎麽能不去呢?不過還要請你告訴我一個路途則各。”

卻是將剛才的問話略略換了幾個字又問了一遍。

那橫肉大漢還有些糊塗,沒反應過來。卻見蘇明海劍尖用力,“托”地將他的小指切了下來,劍身一轉,又壓住了他的無名指。

那小指在地上受了反力,一跳而起,掉在泥濘之中,竟然還似活的一般,扭了一扭。

這大漢驟遭此痛,雖然也是個經過刀劍的人物,也不由得“啊!啊!”大叫起來。突聽得蘇明海溫和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才本能的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