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維善匆匆趕到,趙弘之方才轉過氣來,對那加菲爾德勉強笑了笑道:
“這裏行什麽禮?你起來吧”。他為人平和,雖有些迂腐,卻也不想看著這熟悉的人躬身太久。
這加菲爾德隻是接到屬下警訊,奮起直追,還搞不懂情況,立起身來便傻乎乎地道:
“三公子怎麽到雲峨山來了,可是出了什麽情況?”也不想這話會不會削了人家麵子。
趙弘之臉上一僵,諾諾地說不出話來,心道:“你還讓我說被人從二百多裏外給傻傻地騙來,差點就被殺人劫財不成?”
葉維善在旁邊見原來是公爵家少爺到了,大大地疏了一口氣,他是封號伯爵,每年都要覲見公爵及其家人,自然也認得這個美少年是誰。這時在旁邊看出趙弘之有些不願啟齒,忙開口插話道:
“三公子來雲峨山遊玩,怎麽也不通知老夫一聲。哈哈,如今適逢其會,剛好由鮑勃將軍陪著多玩幾天。”
他以為這一番話可以將話題輕輕岔開,說得乃是恰到好處,卻不知正一把捏在趙弘之要害上。趙弘之臉色更糗,宛如給硬塞著吃了斤把黃連一般。
蘇明海忙將話頭轉到加菲爾德身上,道:
“那武冠倫子爵,近年來殺人奪財,做了許多惡事,卻被我們查明,如今正趕著回去稟報呢,怕是不能留在這裏耽擱。那武冠倫一家此刻還在宅院之中,將軍何不先去將他們拘押起來,以待處分?”
那葉維善一聽,暗想:“稟報?稟報誰啊,本地就有我們兩個郡守、將軍在,又都是他老爹的心腹,還要下山跑幾百裏稟報不成?這明明就是托詞嘛”。
他最近也偶有所聞,知道武冠倫宅中時常有人失蹤。立刻就知道:怕是這稚嫩公子巴巴地讓人哄了上來,要劫了錢財。僥幸逃出,卻給人發現,才鬧出這麽一場大戲。這會兒人家臉嫩,自然不願意留下來出這個洋相。自己那一句話可不正揪了這嫩娃兒的小雞仔兒嘛?
他也是老官場了,這一想到,立刻就改了口:
“是,是,此事卻是要緊,請三公子這就下山吧,那武冠倫頗有些勇猛戰士,我們卻還要花費些心思抓捕拘押,下官和鮑勃將軍就不送幾位了。”
命了門樓開關放人,立刻撥轉馬頭就向武冠倫家中跑去。
加菲爾德還有些摸不清頭腦,心想:
“這葉大郡守乃是公爵大人心腹,怎地這般無禮,送也不送三公子一下?以後可得和他保持距離……”
不過他身為下屬,卻也沒什麽辦法,帶了人馬跟了上去,心中還頗為不舍。
至於武冠倫一家人將來如何,蘇明海可沒什麽興趣再來關心。當時人在他手裏,固然隨便就可以給你上個盜竊財物的因頭殺了;但如今事情倒了過來,這老頭碰上了這麽個排頭,自然一樣沒罪也會按上個死罪,真夠不上死罪也會意外淹死在臉盆裏。以後就沒他什麽事了。
四人淘了一臉黴氣,全沒了什麽精神頭,懶洋洋地向山下走去,相互之間也無言語。約摸走了一半,趙弘之突轉頭對蘇明海道:
“十六郎,這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神色之間極是尷尬。
蘇明海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小白臉,知道這家夥看似善良純潔,其實心思也沒那麽簡單。當時在鳳桐郡相遇,那麽多人就挑了他這一桌來湊份子,可沒單純的隻是意氣相投而已。隻怕是看上了自家一臉的溫潤如玉,有意上來和這個“高階天才戰士”勾搭吧。
不過他也沒什麽反感,就算他是個乞丐,餓死在路邊還有人揀去埋了,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更不要說他當時是一個“天才”的高階戰士,自覺能配得上的,自然會想著要來利用。
人本來就時時刻刻想著能不能從別人那裏得些好處,自己不也一看見體質強壯、身材性感的戰士就口水直流,巴巴的盤算著能有多少經驗入手嘛。
況且,這小白臉不肯說出自己身份,未必沒有怕自己以為他在自誇顯赫,擔心少了一個朋友的味道在。自己也樂得有一個公爵家的三公子做伴當,萬一遇到象剛才這般的事情,處理起也多了許多方便不是?
什麽叫善?因為能讓別人得到好處!
什麽叫惡?因為他想要從別人那兒撈好處!
什麽叫摳門?因為他不願意讓別人從自己這兒撈好處!
這小子心中念頭團團亂轉,下手可是不慢!
右手突伸,就在趙弘之後臀拍了一記,大大地過了一番“柔若無骨”的滋味,嘻嘻笑道:“趙公爵家的三公子啊,我知道,我知道,你還是那滿天下遊玩的漂亮秀士嘛……”
說話之間,卻全學的剛才趙弘之調戲自家的腔調。
趙弘之見蘇明海開起了玩笑,臉上一鬆。經過這麽多日的相處,他心裏還真有點怕少了這個同伴。
接下去四人皆是精神大振,嘻嘻哈哈說笑之下,不多久就又到了山前鎮。
雲峨郡高居山頂,乃是上郡,卻是開設著有錢莊,以利軍需貨物周轉。但雲峨山太高,又管理嚴格,除了景色之外,再沒什麽別的樂子可找,因此這小小的山前鎮反成了雲峨郡的“經濟文化”中心。四人進入時天色尚早,蘇明海現在囊內金幣前前後後湊起來,差不多有七百多,今日又收入一塊破碎的骷髏,心情大是舒暢。
他尋到了鎮中錢莊,咣咣排出五百金幣,這四五十斤重量放了上去,壓地錢櫃子也沉了一沉,找目瞪口呆的掌櫃換了一張四百、兩張五十的金票,到了沒人處,將大的塞在趙弘之懷裏。
趙弘之欲待推托,蘇明海笑道:
“見麵分一半,這可是江湖規矩啊。那顆冥核剛好我用得著,就先不客氣收下了,況且你用錢的地方比我多,讓你拿就先拿著唄”。
趙弘之捏了這四百金票,他身世顯赫,雖有些迷糊,卻也不是沒見過這麽多錢財。隻是見蘇明海不拿他當外人,心下不由大喜,這錢反倒是其次了,立時喜笑顏開地收了。
那兩個隨從見趙弘之收了,也是歡天喜地,接過了票子。這筆錢除了能各置辦一套不錯的騎士裝備外,還能讓他們買個小莊園,過一過男爵級的生活了。
趙弘之賊忒兮兮地道:“你就不怕錢財露白,又招來個子爵大人嘛?”蘇明海一聽兩眼放光,卻裝出副神色淡然的宗師模樣道:
“唔……我最近武藝上正少領悟,要尋些對手磨練磨練呢。”
從雲峨郡到船山郡,倒不必回頭從永平走回頭路。而是有一條小路直接南下,隻有一百九十裏光景。隻是地近南方,崎嶇難行,趙弘之心急上路,當日還緊趕著走了三十裏。
一路切磋武藝,蘇明海眼界漸高,武功招式就有些不再放在眼裏。索性把兩路武當對劍傳給了趙弘之,這小子平時也不用上陣打仗,若是萬一遇了刺客,用上這等劍法卻是正好。
船山郡沒什麽風景,卻地多大族。蘇明海給趙弘之傳罷了劍法招式,眼見得天氣漸入初春,就向趙弘之、秦音兩人告辭,向西往石柱關而去。他準備要找劉鳴桐的麻煩,這兩人跟去也是無用,因此連馬匹都留在了秦家讓人照顧。隻說去石柱關周圍遊曆,月餘即返,約了趙弘之在永平相聚。
此時天氣天氣漸暖,路上已有一些往來的客商。蘇明海也不好太過驚世駭俗,隻把速度放得比常人稍快。
走到中午,就見路邊有三五客商已在休息,稍遠還有幾個閑漢,在太陽底下打牌耍錢,邊上更圍著一群人看熱鬧。
蘇明海急著趕路,也不想在人多處歇腳,就想著再趕一段。
就在這時,前麵一個叫賣雞蛋的小販,突然轉身,竟和蘇明海站了個麵對麵,眼見得就要撞上!
蘇明海一看不妙,向左躥了一步,身形一晃,立時就繞過了這人。但這小販轉身之後,突見貼麵多了一人,心中一慌,哎呀一聲,腳下踉蹌,竟是摔了一跤!那一筐雞蛋翻到在地,立時就碎了個七七八八。
這下出了意外,蘇明海卻不得不停下腳來,也不言語,隻拿眼睛看著這個小販。
他雖離石柱關還遠,心中卻早已有了幾分提防,早防著江伯禽等人再次出手暗算。見這事來得蹊蹺,立刻全神戒備,隨時準備動手。
“我的雞蛋啊!我的雞蛋!你賠我的蛋啊!”
這小販果如所料,在地上撒潑打滾,大哭起來。
蘇明海見狀,取了兩個大青錢,叮當兩響,扔在小販麵前,冷冷地道:“這些賠你,可曾夠了?”
這世界物價甚賤,一百文可買55個,差不多五斤左右雞蛋。這小販這些雞蛋估計是販來轉賣的,但也不過六七十個上下。這兩個大錢價值二百文,已可足夠抵過有餘。
那小販果然不肯罷休,道:“不行,我還給摔壞了!我這腳上也痛,肚子也痛!這兒還痛!你得陪著我去看郎中!”
遠處那十多個閑漢看見這邊熱鬧,紛紛起身,也圍將過來:
“咦?這不是小六哥嘛?兀那小子,撞傷了人還想走不成!”
“不能教他走了,這萬一小六哥有個好歹,還到哪裏找人去!”
“先抓住了打上一頓,再和他仔細說話!”
“兀那小賊,你把人都撞壞了,還站在那裏,算什麽事。還不快快過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