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半夜,月在青天,冷冷冷冷地照在永平郡城的街道上,似乎已將空氣都冷地凍了起來,凝成了一片。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夜的沉靜,趙弘海頭發散落,神情如見鬼魅,在街上瘋狂急馳。他後麵八個隨從,雖然人人有六級以上的水準,也是衣著破損,其中三人更已隱隱在衣服外麵泛出了血痕,顯然經過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激戰。
身後遠處的月色下,有二十來個身形矯健的黑影,正星跳丸擲,如風馳電掣般急追而來。
“大哥!救我!救我啊!”
趙弘會剛聽到自己二弟這一聲淒慘到幾乎絕望的呼喊之時,正在細心地給自己的三夫人畫眉,聞言手中一抖,立時把對麵美人的一側蟾眉畫粗了一分。
“什麽事?”
“大哥快調宿衛!我半路受人阻擊,來人手段狠毒,不可力敵啊!”
府外突然傳來了兩聲短促的呼叫,聲音一閃而沒,明顯隻叫出一半,就已被人擊斃。
“宿衛!迎敵!”
庭外人影一晃,已然出現了十來個黑衣人,牆頭上有衣袂飄風之聲傳來,顯然還有敵人要越牆而入,準備三麵夾擊。趙弘海的八名隨從顯然在這些黑衣人手中吃了苦頭,臉上表情忌憚萬分,卻依然咬牙護住了房門——主人若死,他們身為貼身侍衛,自然也不能活!
趙弘海一向統管永平郡城衛,極有豪烈之氣,但麵對這一群黑衣人,卻顯然已經破膽,竟然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大呼道:“大哥!大哥……”卻已是連救命兩個字都喊不出來。
趙弘會雖然是文人出身,如今也不過是個六級魔戰士,但心性之沉穩,卻遠在趙弘海之上。到了這時方始起身,擲筆於地,挺著他那修竹一般單薄而又剛直的腰板,走上前去,扶起了趙弘海道:“二弟莫怕,有我十八宿衛在此,任誰也傷不了你!”
一言既出,房屋的牆角後、簷柱的陰影中、庭院的山石下,頓時冒出一個個鋼鐵般的衛士身影來,這些人,武功雖隻在五到七級之間,但神情堅毅,臉上表情木呐而又機敏……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的機敏,隨時是為了用性命相拚一般。對麵那十餘個黑衣人,見狀也不禁擺下了架勢,似乎對這些殺人機器的戰力忌憚不已。
燕衛和宿衛,正是趙袛的兩大侍衛組織,其中燕衛,主管的是情報刺探和趙袛出行時的保護工作,要求人人都是全才,時刻能夠獨當一麵;而宿衛,負責的是府邸之內的保護工作,因為隻要略加抵擋,援兵就能到來,因此隻有二個要求:一是眼光要活,二是無視生死。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用生命,換取敵人的生命!因此,就防禦而言,其戰力更在燕衛之上。
有宿衛在,憑著趙弘會家中的機關地道,再不濟也能讓他們這兩個主子逃出生天。
趙弘海神情終於鎮定下來,伸出手,拽住了他大哥的手臂,站了起來。趙弘會見這個自己一直看著長大的二弟還有些臉色惶白,站立不穩。正要愛憐的伸出手去拍一拍他的肩膀,就看到趙弘海的右肩突然一動,接著他就覺得自己的身子也是一痛!
這一痛,痛的不是心,而是他的肝腸——小腹之上,突然從外而內,透進了一陣極冷,這種冷,冷到了盡頭,忽然又變得極熱,好像有一根燒紅的鐵條,刺穿了他的皮肉,又刺穿了他的肝膽,再刺穿了他的大小腸胃,直刺進了他的**裏去。
趙弘會的魔勁甫然爆發,大喝一聲,右手翻腕就拍在了趙弘海的手臂之上,伸出要拍這個兄弟肩膀的左手轟然一抖,卻正和趙弘海猛然提起的右手交擊了一掌——
“喀——喇——”
這個英挺得象一竿修竹一般的男子,拍出的左臂也如一竿修竹一般爆裂了開來。整個人翻身倒飛,“嘭”地撞在了身後的屋柱之上,一撐撐碎了三夫人的化妝盒,再一壓壓裂了梳妝台,複一摔摔斷了椅子的一條扶手。到了這時,整個屋頂才轟然一震,落下了無數積年的灰塵來。
一柄長匕首,從他的右肋下刺入,先劃破了晚飯後鼓囊囊的胃壁,再切斷了小腸,割裂了腹側下腔動脈,刺穿了大腸,然後又將鋒銳突入到了他的**中去。
“你……為……什……”
鮮血在嘶嘶噴射,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滿了馨人的芳香,開遍了燦爛的紅梅。趙弘會本來長得唇紅齒白,極為俊逸,但他說一個字,唇上就白一分,說兩個字,臉上就白一半,說到第三個字,整個膚色就已變成了石灰一般。
幾乎在同時,趙弘海的八個隨從也突然出劍,頓時刺穿了八個宿衛的胸膛,然後拔劍再刺。但此刻門口人員交錯,八個垂死的宿衛合身撲上,幾乎用身體的重量,把八柄短劍壓入了四個隨從的身子裏去!他們久經訓練,即使是垂死一擊,瞄準的也是對方的要害。這四個隨從方一轉身,都在後心和腰眼上各中了一劍,直透內腑,頓時死得不能再死!
所以,八個隨從隻有四個人能刺出第二劍。可是宿衛之所以被稱為宿衛,那就是他們在這等情況下,格擋對方武器的,幾乎本能地用的是自己的身體——四個被刺的宿衛隻將身體略微一側,長劍入體!但他們恍若無事,進步前壓,一壓就壓到了劍柄之前,一劍!就捅進了那剩下的四個隨從胸腹間去。然後依然象個正常人一樣轉身,走出兩步,才有一人因為被切斷上腔動脈,軟倒在地死去。
十八個宿衛剩下九人,其中兩個沒被刺的,已經返身迎上了外麵的十餘個黑衣人,四個沒被刺到的,兩人向房內突進,直衝趙弘海,另兩人作為第二波,也迎向了外麵的敵人。而三個身上還插著長劍的宿衛,也依然步履穩定,步步前行,成為了第三波力量。
趙弘會身上噴出的鮮血已經止住——他身為六級魔戰士,一身魔勁平和充沛,雖然內勁每一轉動都痛的抽心裂肺,卻依然給他止住了腹側動脈的出血。他佝僂著身子,整付八米長的腸子幾乎每一寸都在糾結翻滾——這是滲出的消化液腐蝕內髒帶來的劇痛——但他的心卻更痛!
趙弘海比趙弘會小三歲,從小兩人都在一起玩,他作為哥哥,事事都讓著這個弟弟。
為什麽!公爵繼承人,這是父親的決定,並不是我要和你爭啊!
為什麽!家中老大老二都是有出息的人,不象老三整天無所事事,東遊西逛。你如果想要,直接說,我自然還會再讓!
為什麽!!你連我這個嫡親的大哥都要殺害!!!
趙弘海見兩個宿衛闖進門來,呼哨一聲,兩邊的窗戶轟然碎裂,六道驚電一般的銀光驟然一閃,猛地刺進那兩個宿衛的身子裏去。他的雙手同時在身後一摸,多了兩柄二尺長的短劍,反手格出,頓時將兩個宿衛的最後一擊化解於無形。再突出一劍,將趙弘會的三夫人刺殺於地。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愧疚之色:
“大哥,我知道,從小你就讓著我,每一件東西,隻要我要,你都會給我……但……這是公爵之位,我要,你不一定會給……你肯給,我占了你這麽多年的便宜,也實在說不出口……你給了,我怕父親哪一天又收了回去給你!所以……我隻有殺了你,老三隻想讀書遊曆,那就再也沒人和我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