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澤敬有了這一撞,身體突然向蘇明海反撞而回,肥大的身軀中,一把小巧的金鉤閃爍迷茫,複是一勾,劃向了蘇明海的腰間。這家夥江湖經驗豐富,兩次出手,都瞄準了蘇明海發力使力之處。
蘇明海複正走一步,那使短刀的卻在莊敬這些徒弟當中年歲最大,生了一張紫棠臉,神情肅穆,似乎有三十二三年紀。見蘇明海一步湊上,頓時腳步交錯重疊,短刀橫抹順抹,叮叮當當和蘇明海過了五刀。
蘇明海長劍和這紫棠漢子有了五次交征,劍速加快,見嚴澤敬一鉤削來,複又退了一步,手腕一轉,在他金鉤上點了一記,將對方鉤勢卸開。
那劍刺咽喉的漢子身材頎長,雙臂如猿,幾乎能拖到膝蓋。他長劍剛一被蘇明海點開,猛然加勁,反刺而下,“奪”地頂在了地麵之上,同時借這一股反力,右腳踢起,“嘭”地剛好踢在兩劍一刀的交錯之處。這三把兵刃受此一踢,頓時有了力道轉換的機會,嗖嗖嗖直向蘇明海身上刺來。
這頎長漢子長劍在地上一撐,彎成一個弧形,猛然象一隻大馬猴一般躍起。空中頓時起了一陣“嗚嗚”之聲,一點寒星緊隨嚴澤敬等三人之後,擊破空氣,越飛越快,到最後幾乎要追上了前麵的那三道寒光!
這些人的武功都曾受莊敬親灸,彼此熟悉,弗雷德又多經戰陣,精於配合。便在這臨機決斷之中,這三劍一刀也幾乎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但蘇明海分別在短刀金鉤上點了六劍,劍勢終於開始帶動手勢,“嗡”得爆出一叢星光,竟然直向這三劍一刀中間直攪了進去。頓時叮叮當當之聲響成一片,在霎那之間,也不知和對方兵刃交擊了多少下。
這一輪金鐵之聲響過,蘇明海劍勢又漲,手腕一偏一折,竟如漫天星光灑下,幾乎就在同時,分別向六人分別刺了一劍。六人持刃格擋,“錚錚錚錚……”,六聲如同一聲,蘇明海劍勢一發即回、一回複發,又向六人各刺了一劍,這六人無奈,隻得又來格擋……
接下去蘇明海一輪又一輪的劍光不斷發出,每次岀劍,就是一陣急如密雨的劍聲傳來,每次岀劍都比上一次岀劍快捷了一分。嚴澤敬等六人全然陷入了被動之中,一開始還格擋得極為輕鬆,不久便臉色漸漸凝重,未幾就已臉上青筋爆出,顯然到了勉力而為的地步。
莊敬在一旁觀摩良久,終於歎了口氣道:“好了,你們停手吧。”
隻是此時蘇明海為劍勢所控,卻也無法立時收手,隻能緩緩減慢劍勢,又叮叮當當的發了五輪劍光,這才能勉力停下手來。收劍入鞘,躬身向莊敬問道:
“莊前輩,這就是我所悟得的殺陣刀法了,還請前輩指正。”
莊敬捋須沉吟良久,又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你全然練錯了……”
蘇明海大為驚愕:“練錯了?”
“不錯!你這般練法,等若是自尋死路,唉……若是你這次折損在攬蒼山,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莊敬見蘇明海恍有所悟,又點了點頭道:
“殺陣刀法,說到底,乃是用於軍陣廝殺,於生死中求活路的刀法——不是用來心有顧忌,切磋比武的;更不是用來欺負小孩子的。象你這等練法,隻能用來殺殺烏合之眾,若是對上視生死為常事的鐵壁精兵,怕隻有一個死字啊。”
他這一番話,說得連嚴澤敬和他七個徒弟都有些茫然——剛才五個六級、一個五級被人家壓著打,全無抗手之力,如何會隻有一個死字了?要知道麵對最強大的軍陣,一人同時所對,也不過十來人,就算是精兵,也不過是三級四級的貨色,難道還會比這六個人更強不成?反而是旁邊的弗雷德眼神一亮,似有所悟。
莊敬遠遠看到了弗雷德的神色,對他道:“嗯,你這小子似乎打過幾場硬戰,你倒說說怎麽應付?”
弗雷德見這麽一個老牌魔師相問,頓時緊張萬分,喃喃了好久,這才道:“我…我也是傻想,我想當時若是生死相搏,那我和這位大人……”說著用手指了一指嚴澤敬:“若是我和這位大人不顧生死,我先用身子阻隔一下蘇大人的劍勢,然後……然後這位大人和身撲上,用這樣…用這樣的身材,擋住蘇大人的長劍,那蘇大人的快劍就發揮不了作用了……這四位,似乎可以取得一些上風。”
莊敬笑道:“你倒有些天分,不過隻要這四位再肯不顧生死,那最多再花費兩條性命,就可以重傷、乃至擊殺對手!”接著又解釋道:“所以,這不是快刀快劍的練法,而是麵對群敵,舍生忘死的求生求存之法——不是到了生死關頭,作為武者,又豈肯被兵器所控!”
蘇明海大失所望,聽莊敬這麽一講,當時自己用殺陣刀法的情況,還正和他說的類似——要麽碰上的是烏合之眾,要麽就是和元峰榕、淳於清政這樣的切磋之賽。終於醒悟道:
“原來……原來我一開始的路子就走錯了……”
莊敬笑道:“也不是你的練法不對,而是你的兵刃不對——某些武功,還是要適當的兵器配合的啊!”
蘇明海見他前麵講他練錯了,現在又說他隻是兵刃不對,不禁有些迷惑起來。莊敬也看到了他的不解之意,問道:
“十六郎,你手上的長劍多重?”
蘇明海道:“晚輩的長劍,重四斤九兩八錢。”他用的是寇康送他的‘烏鴉之剃刀’,和他原先那把五斤九兩的長劍重量已經有所不同。
莊敬往旁邊一個徒弟背上那柄碩大的長刀一指道:“老夫這把殺刀,刃長三尺八寸,寬三寸二分,柄長一尺二寸,重三十七斤。”
“你可想明白了吧——你這把五斤不到的長劍,不要說戰場上身穿鐵甲的戰士……便是似這等隻穿了軟皮甲的胖子,一刃刺入,也要失了劍勢——這期間人家要做的就隻要肯拚命而已。”說著還用手一指嚴澤敬,這胖子見莊敬將他比作當替死的盾牌,隻覺頭頂一陣冷風颼颼吹過,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而老夫這柄三十七斤重的大刀劈將出去,切肉如若無物,對刀勢的消耗幾近於無!要減緩你的劍勢,最多隻要兩三個兵士即可,而要耗盡老夫的刀勢,再厚的人牆也早給我闖了出去——這就是兩者之間的區別!”
蘇明海也終於想了個明白——他這快劍,要的是人家貪生怕死,不斷格擋,這樣劍勢才能越來越快,才能用快捷的劍法趁隙割斷別人的咽喉。而麵對戰場用身子撞上來的敵人,他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人家根本就不招不架,就用身體撞到你的劍尖上來,你拔劍,人家還要握著你的劍刃,往身體裏插去。這樣的場麵,靠他這樣的劍法又如何能應付?
而莊敬三十七斤的巨刃就截然不同,隻要速度一提上去,就算連切幾十個人體都不會減慢多少,更不用說這期間還能撞上人家的兵器,可以借力了。
不過他也曾用這劍法對付過淳於清政這樣的老牌魔師,當時可謂是發揮了十二成的戰力,甘暢淋漓之極,因此問道:“莊前輩,晚輩還用這手快劍和永平淳於清政大人切磋劍術,他也是以快劍著稱。當時晚輩用這路劍法和他打了個旗鼓相當,您看,用這一手劍法,應該可以對付得了孤身的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