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海雙眉一展,已然聽出了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神識放出,頓時知道了那人是誰。回頭對弗雷德道:“我有故人在此,去去就回!”說罷一躍上了對方船頭,掀開艙簾,就見到了一個穿粗布短褂,五十多歲,土到不能再土的老者,正附庸風雅般撫琴獨坐。

“原來是莊前輩!小子不知前輩在此,竟然不曾拜訪,還請前輩恕罪!”

當時莊敬和蘇明海在陶嶺相遇,一路殺陣刀法,著實對蘇明海幫助不小,後來蘇明海和劉鳴桐搏殺,有人問起蘇明海狀況,這老頭也對蘇明海抬舉不小,讓劉鳴桐多了不少顧忌。可以說,蘇明海雖然隻和莊敬有此一麵之緣,但還是受了人家的恩惠的。因此一見麵就擺好了低姿態。

莊敬抬頭笑道:“蘇十六郎如今名氣不小啊……”一手虛指對麵的座位:“請坐!”

此時裏艙房門一響,探出個胖乎乎的圓臉來:“師父!”一眼就看到了蘇明海,頓時堆上了油光水滑的笑容:

“原來是蘇大人到了……”此人竟然是當時陶嶺的金鉤子嚴澤敬,想不到他跟隨莊敬而去,如今不知怎麽的竟然成了莊敬的徒弟。

莊敬皺眉道:“你莫要來這裏口滑!回去打坐去!”

嚴澤敬涎著臉嘿嘿一笑,這才縮回了腦袋,掩門去了。

蘇明海卻還不肯坐下,又向莊敬行了一禮道:“晚輩還要謝過當時前輩的指點提攜之恩。”

“嗬嗬,我又哪裏曾對你指點提攜了?”莊敬極是奇怪,當時兩人交手,那是誤會,蘇明海也已身為魔師,可說不上指點提攜二字。又將手點了一點:

“十六郎還是坐下說話吧。”

莊敬也沒把蘇明海說的話當作一件事情,隻當人家對他隻是有些過分尊敬而已。見蘇明海坐下了,又道:“除惡務盡、見義必為,十六郎在攬蒼山所行所為,深得老夫之心那!不過你一開始對付黃蜂寨、曆雲寨、山下寨的手段,就有些稚嫩。這些山賊,聚集在一起還好,你一時婦人之仁,不忍下手,四散開去,流毒無窮那……”

說著見自己又犯了老年人的通病,教訓起來,連忙哈哈一笑道:“不過年輕人能改正就好,你後來做的就不錯!不像我這老頭子,有些東西成了習慣,改也改不過來嘍。”

他這是說得蘇明海初入攬蒼山,對黃蜂寨中的老弱不肯下手之事。蘇明海本來還對自己殺人雞犬不留的手段在別人眼中的看法有些揣揣,如今見莊敬這個以正直出名的老牌魔師都是這樣的說法,終於舒了一口氣。又欠身對莊敬一禮道:

“小子在攬蒼山十餘戰,數次轉危為安,說起來還要謝過當日在前輩這兒見識到的殺陣刀法。”

他尋思再三,還是想著把這事說出來為好。十來天前在永平郡夏考夜宴上,童璧豪幾乎誤認他為莊敬徒弟的話,蘇明海也隱隱約約聽到了耳中,這本是小事,但如今見麵不說明,等以後成了誤會就不好了。而且他對莊敬的這一路刀法也極是佩服,認為是用於戰陣孤身廝殺的好招式,因此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能從莊敬這兒得到一二指點。

莊敬大奇道:“喲?想不到當天你與我一戰,就領悟了殺陣刀法的真意?哈哈哈哈,果然是天才少年,與眾不同啊!你能用老夫的刀法在攬蒼山搏戰,嘿嘿,也算幫老夫出了一口怨氣!等下我們就比劃比劃,我看看你在這一路刀法上,領悟到了什麽地步!”

當日江伯禽在陶嶺將孟家大院屠戮殆盡,嫁禍給蘇明海,著實利用了莊敬一把。這老頭雖然心性平和,但魔師的尊嚴不容褻瀆,心中豈能沒有怨氣。這一心中高興,立時便主動提出了要指點蘇明海殺陣刀法的意思。

蘇明海疑惑道:“在這裏嘛?”他本擬能和莊敬探討一二便好,卻也想不到人家竟然要親自下場動手,隻是這船上地方狹窄,又如何能輾轉騰挪?

莊敬見蘇明海轉不過彎來,大笑道:“十六郎怕對這武德郡不甚熟悉吧?沿霧江而下不出六裏,有一江心小洲,人跡罕至。待會我們就去哪裏切磋一二,如今你成長迅速,少年人往往又能別出心裁,說不得老夫還能從你這兒得些好處呢。”

蘇明海聞言大喜道:“如此煩勞莊前輩了,在下這就教我那船兒跟上,一起前去便是。”

莊敬點頭言是,叫了裏麵的原先七個徒弟和嚴澤敬這大胖子出來劃船。蘇明海也返身和弗雷德說了這事,老實說莊敬這幾個徒弟和嚴澤敬倒還好點,弗雷德等人這輩子卻還真沒見過魔師之間的相互出手,乍聽之下,幾乎整個人都激動得全身發抖。

等上了沙洲,莊敬也摸不清蘇明海如今把殺陣刀法練到了什麽地步,就道:“這路刀法,針對的乃是麵對鐵壁戰陣的廝殺,嗯,我先點幾個人出來,你利用他們的攻擊,先演示一遍看看。”

說罷看了看幾個徒弟,把嚴澤敬和四個六級的徒弟叫了出來,又點了一點弗雷德道:“你也算一個吧,勉強也可以算個人數了。”讓這六個人和蘇明海同時動手。

蘇明海拔劍在手,向莊敬拱了拱手道:“如此晚輩就先試演一二,還請莊前輩指正。”莊敬見他拔了這麽一拔長劍出來,眉頭就皺了一皺,疑惑道:

“你就用這柄長劍用殺陣刀法?”沉吟了一會又道:“嗯,你先和他們練一練再說吧。”

蘇明海就和嚴澤敬等人行了一禮道:“諸位請吧。”

嚴澤敬跟了莊敬才半年光景,身上已經元力蕩漾,環繞不休,一個圓球般的身子行走之間,就幾乎象要隨時飛起來一般,顯然已經到了六級的巔峰。不過他武功提高雖快,這喜歡偷襲的脾氣卻絲毫不改,諂臉一笑:“蘇大人,在下有僭了。”話音未落,圓球般的身子噗嚕嚕一滾,就已到了蘇明海腳邊,暗夜中一絲金光閃耀,猛向蘇明海膝彎勾來。到了這時,這一句話竟然還未說完。

這胖子雖然身形沉重,但一手輕身功夫卻著實了得,而且心腸雖好,卻又總喜歡做些詭異偷襲的勾當,蘇明海見了也是無語,隻得挽劍一彈,錚地在嚴澤敬那一柄金鉤上點了一記。

此時另外兩個六級的高手也已撲到,兩柄長劍一上一下,分指蘇明海咽喉小腹。另兩人卻從左邊撲上,用的乃是一長一短兩把雪亮的鋼刀。蘇明海身後的弗雷德是騎士出身,多經戰陣,喜歡強打硬碰的路子,嘿然一叫,連人帶劍直撞上來。

這幾人最低也有五級水準,臨陣經驗豐富,就算是弗雷德雖然還是第一次和他們配合,也將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這一下,蘇明海幾乎等於四麵被圍,同時要麵對三把兵刃,隨後還有兩把長短刀子在蓄勢以待。

蘇明海手中長劍突地一跳,本來是指向他小腹的一柄長劍最近,但劍尖一跳,卻反而在刺向咽喉的長劍上“叮”地點了一記,然後身形反走,身帶劍轉,返身在弗雷德猛衝而來的劍身上斜斜一敲,頓時將這一把兵刃和刺向他小腹的長劍攪在了一起。

但嚴澤敬卻已繞著蘇明海轉了一圈,他身形極快,似乎受不住式子,一個踉蹌撞在了那手持長刀的漢子身上。那漢子一刀斜劈,本來瞄準的是蘇明海的右肩,如今給嚴澤敬一撞,一刀劈空,“鏘!”的一響,火星四射,也劈在了弗雷德他們交錯在一起的兩柄長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