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到了他們這等地步,對形勢環境勝負的判別,已然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心性也趨純熟,不會再做小兒女姿態。環境複雜之地,蛇類行走迅速,蘇明海神識籠罩,也和白天沒什麽兩樣。但他楊興琛能感覺的距離,畢竟不遠,動作就要受許多影響。留下來,不過是徒為蘇明海增添累贅而已。所以他一見勢不可為,立時離去。
那條巨蛇卻也沒有追趕,反而在那裏冷冷地看著蘇明海,蛇信一吐,忽然張開在星光下顯得紫黑的大嘴,發出了一陣極其怪異的聲音:
“@#¥%……&&*?”
蘇明海萬想不到一條蛇還會說話,神色猶豫,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那麻紮見蘇明海如此,蛇頭上的表情,竟然顯出一種莫名的憤怒,又重複了一遍:
“大膽!你這少年,可是蘇明海嘛?”
到了這時,蘇明海才將它當做一個平等的存在看待,也終於聽清了它的話語。臉上的震驚雖然未去,口中卻也搭上了話:
“在下正是蘇明海,不知你……你來勢洶洶,找我有什麽事?”
“嘿嘿,小小年紀,也敢瀆神!你好大的膽子!”
蘇明海雖然不知道它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暗想人家既然號稱神靈,或許還真有這些未卜先知的本領也說不定。見這麽一條巨蛇,走上來就說自己瀆神,也是心中暗怒,淡淡地道:“嘿嘿,這麽,這片山林,莫非我走了一走,就是瀆神了嘛?”
語調之中冰冷徹骨,已然帶上了幾絲殺意。
誰知那麻紮對蘇明海此言卻立時否認:“嘿嘿,我奉太煥極瑤宗敕令,為萬秀山正神一百二十年,卻也不禁路人行走……況且你即為魔師,到了我這兒,也不必抱什麽恭敬虔誠之心。”接著語音忽然轉烈,厲聲道:“但你身為魔師,就當知天地之大,不可妄自褻瀆。哼哼!小小年紀,言語放誕,我卻是看不過眼,今天便來取你這條小命!你且放馬上來罷!”
埃希大陸,據說有三十三正宗、二十四外道、一十八魔門,裏麵的人物,皆是稱宗道祖,號稱代天宰執,厲害非凡。人間的後天神靈,倒有大半是他們的下屬,手中有了這些宗門的敕書,才算得上是一個正神。而人間的武士成就了魔師,追尋的乃是天地至理,勉強也已經和所謂的後天神靈站在了同一個廳堂之內,因此碰上這些存在,也隻是抱著一份人和人之間的尊敬而已。
給他這麽一說,蘇明海倒有些糊塗了,暗道:“我擦!我最近都在和劉鳴桐糾纏之中,哪有閑工夫去議論先天諸神了?”疑惑地問道:“麻紮大人,咱們這一架可不能打得不明不白,你把話說清楚,我倒是對誰不敬了?”
麻紮乃是受一位它平時仰望都不能及的大人物打了招呼,要來對付蘇明海這個小賊。平常人類,這些神靈之屬直視若豬狗草芥,殺便殺了,沒人計較。但人一旦成就魔師,精神凝聚不散,說不定就會受哪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人關注。因此那位大人物不能、也不敢親自出手對付,可象麻紮這等山神,比蘇明海多少也算同一個級別的神靈,若是起了衝突,有了死傷,卻是誰也說不得話語。故而人家才會傳話讓麻紮出手殺人。
麻紮對這個道理自然是明白,但他受人囑托,受寵若驚還來不及,哪裏敢將事情牽到事主頭上去。聞言麵色一愣——他畢竟還是蛇身,控製不了麵上表情,佯怒道:
“你這小賊,自己做的事情還不知道嘛?我是看不過眼,今天特意來會一會你!”
話音剛落,身子突然向後一縮,左爪如人手一般屈指一彈,“錚!”,頓時火星四濺,將一隻疾箭彈飛出去!卻是蘇明海見對方即不肯說,又一定要動手,暗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先行用了暗箭。
麻紮一爪彈飛箭矢,大怒之下,將身子一縱,疾前三丈,上身伏地,“嗆啷”一響,背鱗上又冒出一溜火星。身後突然冒出一條參天大柱,“呼”地一記向蘇明海砸下。
蘇明海再發一矢,見麻紮竟然硬受一箭,將一條尾巴鋪天蓋地一般砸將過來。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霍然發現站在了一株倒下的巨樹麵前一般,哪裏敢來硬接,頓時身形一偏,疾奔而去。
“轟隆——”
身後一聲巨響,然後就是劈裏啪啦,泥沙俱下,打在身上,竟然隱隱生疼。蘇明海腳下不穩,卻是地麵受此一擊,宛如地震一般翻滾了起來。神識之中,側後一叢灌木,枝葉紛飛,突然飛起丈許之高,竟是被連根斷絕,跳出了地麵!
蘇明海見如此威勢,更是跑得兩腳翻飛如風。但他速度雖快,卻又哪裏比得過麻紮身軀長大。這巨蛇一伸一縮,一跳就到了蘇明海身後八尺,長尾呼嚕嚕一下,竟然從蘇明海前麵遙遙兜了過來。沿途所過之處,土石橫飛,便是手臂粗細的樹幹,也是如遇刀砍斧斫一般,一觸即倒!
這一下蘇明海四麵八方都被隱隱圈住,兩招之間,就幾乎陷入了絕境。
長尾揮起的風聲,在周圍嗚嗚作響,劇烈的空氣漩渦,將蘇明海疾速奔跑帶起的空氣流動全數壓製。這等景象,就好像以蘇明海為中心,猛然起了一陣龍卷風,而這小賊所處的風眼之中,卻是砂平水靜,連最細嫩的草葉都不能搖晃一下。
然而,這一片殺人般的寂靜忽然被打破,整片土地如下麵走過一條地龍一般翻滾起來——蘇明海轟然一腳踩下,將整個人的衝勢全然轉化,向上飛身而起,直躍起丈二之高!
這一躍,蘇明海雙手探出,就立時搭在了一顆大樹的橫出枝幹之上,腰背用力,霍然一翻,就上了樹枝,複一躍,疾向樹幹更高一層撲去!
“托!”
蘇明海右腳方始點上另一根枝條,整個樹身就是猛然一搖,腳下滑動,幾乎將蘇明海甩下樹來。卻是下麵麻紮龐大的身軀已然卷到,轟然撞擊在二人合抱粗細的樹幹之上。
這一滑,蘇明海右腳錯動,身形下沉,頓時將一個膝彎勾在了這根枝條之上。眼角下望,隻見麻紮水桶粗細的軀幹,竟然靈活的如人十指,瞬間就已在樹幹上纏繞了一匝,直上了丈五之高,剩下的大半段長尾,帶著呼嘯之聲,繼續向蘇明海所在猛擊而至。
這顆大樹,極其高聳,下麵二丈一下,隻得剛才蘇明海踏腳的二根枝條,這長尾一擊,全無阻礙。但它快,蘇明海更快,兩掌在腿下枝幹上一擊,複又飛身而起,才躍高二尺,左腿就已夠上位置,一踏之下,猛然衝進了頂部茂密的樹冠之中。
這時樹幹又是一搖,卻是麻紮第二匝又繞了上來。到了這時,它那漫長的身軀竟然還有小半剩餘,長尾在空氣中打出“啪!”地一響,又向蘇明海所在疾繞而來!風聲激蕩,如刀似劍,這一片樹冠上的枝葉,嚓嚓亂響,長尾未到,就已在這強橫的威逼中瑟瑟顫抖,斷裂了無數碎葉。
但這時蘇明海腳尖也點上了樹冠中的橫枝,身形變化地愈發如魚得水,宛如一條泥鰍一般,一聳一縱,手腳連拉帶踹,直遊上了二丈之高。
這一下,就算麻紮軀幹長到*丈,連纏帶繞之下,也再夠不到蘇明海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