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漢子見蘇明海源源不斷地報出這許多材料,隻聽得兩眼翻白。心下更知道,這還是材料名稱而已,其中物料多少有講究不說,便是加工上怕還有許多明堂。心道:“這許多材料,能做出多少配合啊。其間諸般香味,一種接著一種,卻自然天成,全無突兀之感。蘇明海這少年,其名果非虛致!天下萬事萬物,其理一同,怕就是從燒烤上得了領悟,突破的魔師吧......想不到這庖廚一道,也能將武學更進一步啊!”

一邊想著,一邊也這般說出口來:“庖廚不過一技,但小兄弟竟然從一而生變,變而生化,化生無窮,真可謂是技通乎道矣!”

這句話說出了口,才有些赫然——這般的問法,不免有刺探別人底細的嫌疑。

蘇明海如今正偷偷忙著恢複魔力,倒全沒想到這上麵去。聞言隻是純純潔潔、羞羞澀澀的一笑,也不辯解。他隨身帶著的廚肆物什極為周全,又取出兩個大碟子,在上麵各鋪了兩片青翠碧綠的菜葉,將鹿肉整齊分擺。又取出兩小碟早已準備好的醬料放在鹿肉邊,方將一隻大碟推到了那大漢麵前道:

“請慢用......”

接著補充道:“這鹿腿我雖然已加了佐料,不過火上燒烤的東西,香則香矣,鮮味卻是不夠。這一碟醬,補的就是這一點鮮味,吃起來還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說罷又取出兩雙竹箸,分了一雙過去。

那大漢見蘇明海切肉有砧板和專用的刀子、裝菜又是大碟小碟,連墊底的菜葉子都有,樁樁件件,層出不群。和他平時家中吃飯,全沒什麽分別。他如今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又看著蘇明海這一番神乎其神的操*弄,似乎連自己武技都打開了一個新天地。不禁仰天長嘯一聲,蓋過了外麵嗚嗚的疾風驟雨,伸手取出了一個瓷瓶,嘿嘿笑道:

“嗯,我這兒還有一瓶四十八年的翁園燒,這下有肉有酒,終於可以大快朵頤了。”

說罷將塞子啟了,頓時一股幽香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他摸這酒時衣袍平伏,卻偏偏能變出一個裝二三斤酒的瓶子來,明顯是身上也有自帶的空間。

這翁園燒產在化城行省,此地山林密布,泉水清澈,正是出好酒的地方。沮樺帝國六大名酒,倒有二種,出在化城。這翁園燒正是其中之一,此酒甘暢凜冽,入口如火燒,咽下之後,又會發出一種烤熟了肥肉般的香味,又稱碧火酒。

蘇明海狀似陶醉般的一聞,道:

“碧火之酒,二十年以上已是極為少見。想不到先生也是個雅人,到了這荒郊野外,還帶了這等好酒!此酒入口如燒,當以芸香杯盛之,木助火性,更添醇美。”

說罷又掏出兩個木杯來,歎道:

“可惜這芸香杯,用的不是百年以上芸香樹的老幹,如今也隻能將就了。”

“哈哈,這天底下,哪有事事周全的道理。大衍之數五十,尤須缺一,以四十九為用。蘇兄弟身為魔師,說這樣的話,可有些不合身份啊。”

武者進階魔師之後,天下武功,無不信手拈來,便是一篇妙手天成的好文章。從某一方麵講,於此道已走到了盡頭。因此紛紛從其他途徑尋求突破,這大漢明顯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做過許多了解。

蘇明海卻是個強辯的性子,反駁道:“人生於天地之間,故不得圓滿。同理,人處於藩籬間方不得圓滿,圓滿則跳出藩籬也。故初階戰士圓滿則成中階、高階戰士圓滿則成魔師。人生而必求進步,故而還是要盡力追求圓滿的。”

那漢子顯然從未聽過這等歪理,一聽之下,似是而非,竟然又是大有所悟。他今天和蘇明海見麵才短短一段時間,卻仿佛有兩三次看到了自己前進的新天地,隻是一時還捉摸不到究竟。全身上下,仿似爬進了千百個虱子一般,瘙癢難忍。抓耳撓腮,大聲讚道:

“蘇兄弟此言,大是有理。哈哈!是愚兄愚昧了!”說話之間,已將稱呼從一開始的娃娃,先變成了小兄弟,到現在,更變成了蘇兄弟。

兩人眉來眼去的,舉杯一飲而盡,頓起惺惺相惜之感,相視哈哈而笑,伸箸取鹿肉而啖。那大漢大概從未吃過這等美事,口中連連讚歎不已。

吃了幾口,蘇明海嘻嘻笑道:“既然要圓滿,小弟的名字給大哥知道了,大哥的名頭也要給小弟提示一二啊。”

卻是也將原來的先生,換成了大哥,兩人之間頓時親近不少。這小子極會做人,剛才這大漢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若是立刻相問,便顯得有些敵對和小雞肚腸;但若是繼續下去,不問人家姓名,又顯得輕慢無禮。這會兒兩人之間讚來讚去,氣氛融洽了不少,開口問人家名字,卻正是恰到好處。

那漢子被蘇明海這麽一問姓名,果然起了一種被這少年看重,極是歡喜的感覺。伸手過來幫蘇明海又滿上了一杯醇酒,哈哈大笑道:

“這卻是老哥疏忽了,老哥世居平山行省煌岸郡,姓德蘭、名埃裏克。”

蘇明海雖然心中也有一二猜測,但此時得知這漢子的姓名,還是幾乎大驚失色。立時神情肅然,拱手道:“想不到今日得見埃裏克.聖.德蘭大人......”

聖德蘭兩眼一瞪,蘇明海連忙改口:

“德蘭大哥十一年前落花一戰,至今還膾炙人口,在世間流傳。小弟可謂是聽著大哥的這些事跡長大的,哈哈,從小到大,小弟辛苦練武,倒有一半的目的,是向往著大哥當年連斬航迦一十三員*的風采啊!”

德蘭,就是沮樺另一個土皇帝,平山行省的德蘭公爵家族。其實蘇明海聽他一說是平山煌岸郡人,就已經知道了這人就是沮樺九大魔師之一的聖德蘭。此人當年在落花一戰中,以七級力戰士之軀,連斬航迦帝國十三名大將,其中竟有四人是七級戰士。被譽為沮山以西第一武將,而當時年紀還不過二十三歲。其後不過三年,就晉入準魔師行列,乃是金壺洲百年來最年輕的天才魔師。又過五年,就領悟魔師技能,成就了他九大魔師之一的地位。

戰後,德蘭被封為伯爵,可惜的是落花之戰,開始是沮樺帝國大勝,但後來沮樺攻占航迦帝國的台島關,反而被航迦帝國聖嵐軍團截斷糧道,大敗而歸,到最後雙方打了個和局。因此並沒有開拓疆土,德蘭這個伯爵也隻能是封號伯爵,不能封賞領地。

這等天下有數的高手,也難怪蘇明海聽了心中暗驚。

聖德蘭對當年的事跡顯然也極為得意,笑道:

“好了好了,蘇兄弟你乃是金壺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年魔師,比我這個二十六歲方始破入準魔師的人可要強的太多了。你這麽誇我,老哥可要羞愧到挖個地洞鑽進去嘍......來,我們繼續喝酒!”

舉杯向蘇明海揚了一揚,淺抿了一口。

這一頓飯,酒醇肉香,兩人你來我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方始罷休。聖德蘭到破廟時,已近半夜子時。這時候吃完散場,差不多到了淩晨三點。四月天亮得早,眼見得不到一個時辰就要天亮,兩個人都沒什麽興趣休息,相互之間談論起武學來。說著說著,聖德蘭便有些手癢,向蘇明海道:

“蘇兄弟,今日與你一晤,老哥可是得益不少。不如我們對一對手,印證一下所學如何?”

蘇明海亦早有此意,立時道:

“德蘭大哥若肯指點,小弟求之不得!”站起身來,和聖德蘭攜手而出,在廟前空地上相距三丈站定。

此時風雨早停,天上的烏雲皆已散去,連滿天星光都露了出來。隻有那一輪殘月,還羞羞答答的躲藏著半個小臉,將一抹雲兒,映成了五彩的顏色。破廟位於一個半山腰裏,被周圍山影一遮,還是一片漆黑。所幸兩人魔勁充盈,一雙眼睛都如夜貓子一般,而且都是魔師級人物,周圍二三十米方圓,感覺地比眼睛看到還要真切,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蘇明海年紀小,自然要占個先手。抱拳彎腰,略略行了一禮,道:

“德蘭大哥,小弟不恭,可要先上了!”

這等地形複雜、兼又空曠之處,對蘇明海這種身形輕捷的武者,頗有優勢。聖德蘭也不敢怠慢,雙足前後立個虛式,擺開了架勢,道:

“來!”

話音剛落,蘇明海就已如一隻燕子般翩翩躍起。躍到了一半,身形一晃,突地伸足在地上又是一點,“啵”地一響,猛然加速!即便在聖德蘭神識感應中,也快得出現了虛影!

一開始,蘇明海就用出了速度爆發,將速度提高了23%!

速度可不象力量,它的提升是按敏捷的開平方計算的,這23%的速度提升,就等若蘇明海差不多擁有56點的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