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京城內百姓還在熱議的時候,寧大皇帝自然也收到了從前線發來的軍情報告,不過消息卻並沒有寧渝想得那麽順利。
“我軍巷戰失利,錢英和鄧子亦表示要自請處分……”
寧忠義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低聲道:“原本動用了三個營攻進了江戶,但是在巷戰中我們的人無法展開,隻能跟幕府軍進行貼麵肉搏,而我軍人數終究有限,第一次的進攻終究沒有取得什麽戰果。我軍戰死一百餘人,擊殺日軍四百餘人……如果繼續打下去,至少要在江戶填一千人甚至是兩千人才能拿下。”
寧渝平靜地翻動著麵前的報告,揮揮手道:“這隻是小挫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是針對幕府軍的巷戰戰術,樞密院有什麽建議嗎?”
兩千人雖然不多,但是看問題卻不能簡單的從這個方向分析,因為想要徹底實現對日戰術的勝利,就不能不考慮後續——即日本那麽多的城池,總不能一直跟他們進行肉搏戰。
一旁的宇治景連忙站起來,低聲道:“回稟陛下,目前樞密院針對這種巷戰打發實在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像手榴彈需要點火才能使用,在巷戰中實在有所不逮,到頭來還是隻能依靠肉搏血拚,不過……”
“不過什麽?”
“國防軍金貴,用來打這種以命換命的巷戰肉搏自然是吃虧的,不如選擇用朝鮮軍和琉球軍……”
宇治景連聲道:“根據我們目前在婆羅洲的經驗,朝鮮軍的戰鬥力雖然十分低下,可是他們卻是目前最好的炮灰人選,如果安排十萬朝鮮軍到日本來打巷戰,則這一困境不攻自破。”
沒錯,朝鮮人打仗確實稀爛,手藝潮得很,可是那畢竟是針對正麵大規模戰場,就像十萬朝鮮軍如果正麵同幕府軍相抗,肯定會被吊起來打,但是如果放在這種以命換命的巷戰當中,這些人終歸能把幕府軍消磨殆盡。
至於這個過程中死再多的朝鮮軍也是值得的,畢竟眼下給到朝鮮軍的撫恤金連國防軍的五分之一都不到,無論是對於內閣還是對於樞密院,都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
寧渝細細思考了一下,發現確實相當具備可行性,便點了點頭,叮囑道:“朕會下文崔奎瑞和金一鏡,讓他們盡早準備十萬遠征軍,朕相信他們還是很願意派兵出征日本的……至於相關的軍費編製,就納入到這一次對日作戰的總開銷裏麵來。”
宇治景大喜,連聲道:“陛下英明,有了這十萬朝鮮軍,再加上我軍後續的三個陸軍師,我們在日本的總兵力將會達到十五萬人,即便幕府動員所有的藩國兵力,也難以相抵,我大楚征日功成之日已然在望。”
寧渝點了點頭,拾起另外一本奏折看了幾眼之後,才又轉過頭來,輕聲道:“不過樞密院一定要明白,可用朝鮮人之勇,絕不可予朝鮮人之實,他們終究隻是一條狗,可千萬別咬傷了我們自己。”
對於在使用朝鮮軍以及未來其他仆從國軍隊的問題上,寧渝一向都是奉行小心謹慎的態度,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限製仆從國軍隊火力方麵的實力,像最新式的火炮是絕對不能授予朝鮮軍,所有的火炮力量都需要在實質層麵上掌握在國防軍自己手裏。
“是,陛下,這一點臣等自當銘記。”
寧忠義和宇治景連忙應聲道,對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他們不僅十分明白,而且一直都在努力踐行著,狗終究是狗,無論如何也變不成人。
……
“大都督,第四營突入江戶城中受阻,日軍硬生生靠人命把我們的攻勢擋住了!”
一名神情凝重的中校軍官走了過來,他將目前的戰局事態信息呈遞給了錢英,憂慮道:“如果按照這個進程來看,我們兩天恐怕拿不下江戶……”
錢英抿了抿嘴唇,他通過手中的千裏鏡可以清晰地看到城中的動靜,眉頭卻是緊緊皺起,事態的變化基本上印證了他的預計,可是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他感覺到有些頭疼,因為這個戰術足夠簡單但是也足夠有效。
由於目前江戶街道相對比較狹窄,士兵根本無法大規模展開,很多武器也無法使用,像火炮在這種環境下的所能發揮的作用便十分有限,而以目前國防軍的戰術變化來看,也很難應對這種巷戰纏鬥,隻能被動地陷入小隊近距離搏殺局麵。
盡管國防軍在近身肉搏戰中不落下風,可是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相對於正麵作戰時卻大了很多,畢竟相對於目前一把刀一條命的日本浪人武士,國防軍士兵都是優中選優的精英正規軍,用在消耗在這種地方上那也太不劃算了。
今天的戰局便是如此,楚軍從上午就已經展開了持續五個小時的進攻,一千兩百多名楚軍士兵分別從三個方向對江戶城站展開了攻擊,然而在炮兵的火力協助下,楚軍依然沒有徹底擊潰城內的幕府軍,到目前為止江戶城還有七成的區域掌握在幕府軍手中。
當然,截止到目前為止,幕府軍付出的代價也十分沉重,至少已經付出了近兩千人的傷亡,如果換上一隻軍隊,隻怕早就已經崩潰,然而正是因為城中源源不斷的武士補充,才使得幕府軍一直頑抗到底。
鄧子亦皺著眉頭,手中同樣舉著千裏鏡,喃喃道:“不行,絕不能再這麽打下去了,否則隻會打成添油戰術,大都督,把所有的擲彈營交給我吧,我帶著他們往裏麵突,拿不下來提頭來見!”
錢英眯著眼睛,努力地望著遠方的江戶城,半晌無言,他在心裏努力地盤算著,盤算著敵軍和傷亡,盤算著自己能給出的最大支持,盤算著鄧子亦能有幾分把握……
“鄧子亦,陛下的旨意還在路上,我會把所有的擲彈營交給你,但是你隻有兩天的時間,如果兩天時間拿不下江戶,屆時不管陛下如何處置,我負主要責任!”
沒錯,對於國防軍而言,他們有他們自己的驕傲,不管皇帝對這件事抱著什麽看法,不管是否會對他們所麵臨的困難抱著理解態度,可是終究不能掩蓋一個事實,那就是沒有攻克江戶。
鄧子亦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神情肅穆地從旁邊衛士手中接過一杆大楚革新十年式步槍,便轉身離開了此地,他的戰場不在這裏。
“咚咚咚——”
隨著一陣緊急的鼓點聲響起,九百多名穿著黑色胸甲的擲彈營士兵們從後方集合了起來,他們分屬於第七師和第十二師序列,也是目前在戰場上唯一著甲的營,而其他的所有營則已經完全不再配甲。
當然,原因也很簡單,發展到目前這個狀態的國防軍,已經沒有多少近戰肉搏的機會,新式的火槍和加上火炮以及火箭彈,完全可以將敵人摧毀在視線距離中,再配甲反倒會影響大軍的移動速度。
而發展到如今的擲彈營,在傳承了當年老擲彈營風采的同時,裝備上也得到了升級,其中每個人都會穿三層甲,最外層是純鋼製造而成的胸甲,中間一層是用細鐵絲編製而成的護身甲,最裏麵還有一層用棉布壓製的棉甲。
除了三層甲的防護之外,每個擲彈營士兵還會裝備一柄加長的斬馬刀,另外還會裝配六枚手榴彈和一柄六連發手銃,以加強打擊能力,可以說武裝到了牙齒。
不過在目前的國防軍陸軍師的編製當中,並沒有進一步擴大擲彈營的編製規模,因此眼下在江戶的的擲彈營依然隻有兩營之數,再加上先前突擊江戶城時已經戰死數十人,以致於目前隻剩下了九百多人。
鄧子亦身上也穿著一身胸甲,頭上還戴著鐵盔,手中則持著火槍,腰間則懸掛著刺刀和手銃,神情肅穆無比。
“此戰剛剛開始,江戶我軍誌在必得,先前失利我也不想多說,隻盼諸君能夠為大楚效死,為陛下效死!而我也將會站在你們的前麵,絕不後退!”
“兩天的時間,我希望你們當中的一個人,能夠將我大楚的軍旗,插在江戶城最顯要的位置!”
鄧子亦的手高高舉起,他指向了城中最為高大的天守閣,冷聲道:“看清楚了嗎?你們得跟我一起衝,就算是死,也要給我死在那裏!”
眾人高舉右手,其中兩個營長更是在胳膊上綁上了兩根血色的布條,它在軍中代表了決死的意思,也就說隻要完不成任務,他們便絕不會後退,隻要一旦後退,任何人都可以斬殺他們——當然,營長不退的情況下,其他任何人也不得擅退,否則便隻有死路一條。
隨著轟隆的炮聲響起,鄧子亦拎著槍走在了最前方,其餘的擲彈營士兵們則跟在了他的身後,他們將會乘著火炮的壓製力衝過去,到時候便能站穩腳跟,繼續一步步朝裏麵推進,整個隊伍跟過去陣型嚴密的陣地戰不同,反而有些鬆鬆垮垮,倒有幾分散兵線的味道。
當然,這跟目前大楚所用的步槍也有很大的關係,畢竟新式的革新十年製步槍精準性和射程都大大增強,自然不再需要擠在一塊齊射來提高命中率,而在這個時候反而更需要注意防護,避免敵軍的炮火集中聚集在一塊的人群,從而減少損失。
“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聲很快就響了起來,不過並非是楚軍開槍,而是對麵的幕府藩兵手中的鐵炮,他們戰爭經驗並不豐富,常常會出現這種過早射擊的情況,不僅沒有打死楚軍士兵,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鄧子亦皺了皺眉頭,他仔細地用千裏鏡觀察了對麵的情況,然後才輕輕揮手,隻見數十名楚軍士兵開始呈現包圍的態勢,向著前麵的一幢宅子前進,他們每個人的腳步都踩得極輕,並沒有發出會引人注意的動靜。
“姥姥的,先丟一輪手榴彈!”
當士兵們靠近了宅子之後,一名長相粗矮的士兵悶聲喊道,隨後便有數十名士兵解下了手榴彈,用早就準備好的火折子朝著宅子裏扔了過去,接著眾人便齊齊蹲了下來,冷靜地觀察著宅子裏的動靜。
“轟隆——轟隆——”
接連數聲手榴彈爆炸聲很快就此起彼伏響了起來,隨後便有宅子裏的人跑了出來,他們身上穿著幕府軍士兵的衣服,貌若瘋狂地朝著這邊衝了過來,然而還沒等這些人接近,一排排的子彈很快就消滅了他們。
鄧子亦不敢大意,他下令士兵們繼續往前探查,然後就在半刻鍾以後,從屋子裏又衝出來了一名少年,他眼中帶著仇恨的目光瞪著楚軍士兵,手中則揮舞著一柄武士刀,嘴裏發出尖銳的嘶喊聲。
“砰——”
鄧子亦拔出了自己手銃,朝著少年開了一槍,隨後他便倒在了地上,身體不住地在地上抽搐著,整個人似乎如同一隻蝦米,因為劇烈的痛苦而蜷縮成了一團。
“繼續前進!”
鄧子亦毫不在意地將手銃重新上了保險,便插回了腰間,對於他來說,任何手持危險武器的人物都是敵人,而對於敵人,他也隻有一個態度。
“是!繼續前進!”
兩個營長和下麵的幾個連長不敢繼續怠慢,他們轉身招呼著士兵們繼續朝著前方走去,像這樣的畫麵他們還需要麵對很多次,直到幕府軍徹底放棄抵抗的打算。
實際上,在此時的江戶城中,幕府軍的疲憊程度要遠遠超過楚軍,畢竟楚軍多多少少還有輪換,可是幕府軍大多數已經經曆過了長達數小時不間斷的作戰,他們的精神疲憊感也已經到了一個巔峰值,然而他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鄧子亦等人不時開槍,又不時地冒出一些日本人,既有幕府軍的士兵,也有持著刀劍的武士和浪人,他們同楚軍展開了極為血腥的搏殺,不過相對於先前還沒有甲胄保護的楚軍士兵,眼下的擲彈營很快便成為了一柄鋒利至極的快刀,在日軍當中肆意展開了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