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步步驚心
顧不上鄭夫人擔憂焦慮的神情,清顏認命地站起身,走到殿中央便是盈盈一拜:“臣女蘇清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望著那在滿殿珠翠羅綺中顯得分外素雅的一道身影緩緩跪伏而下,高洋挑了挑眉,眼中的神色複雜難辨:“蘇清顏?你就是鄭司空的侄女兒?”
半抬了頭,清顏目光寧靜地直視前方,嘴裏回答的也是毫不含糊:“回皇上的話,臣女正是。”因著自己父親蘇恒遠職業的關係,她對南北朝的曆史就說是精通也不為過。更何況高洋其人乃是北齊開國皇帝,一生波瀾壯闊,她也著實對他作過一番研究,若史書所言非虛,那她對眼前這個皇帝的性子大致還是把握得住的。
看著下方女子那張豔若桃李、皎如明月的絕美臉龐,高居上位的吳貴妃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轉頭看了看盯著下方一臉若有所思神情的高洋,她心底嫉妒的火苗瞬間就“噌“地一聲燃了起來。等不及高洋開口,她已然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即掩唇輕笑道:“本宮還以為是何等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呢,沒成想也不過如此,真是見麵不如聞名,果然傳言不可信啊。”
此話一出,殿內一眾人的臉刹那間就變了顏色。蘇清顏的樣貌擺在那兒,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縱說是顏絕京華也不為過。可偏偏麵前這貴妃娘娘就喜歡睜著眼睛說瞎話,不喜歡別人長得比她美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當著皇上的麵如此刻薄地出言毀損,當真是卑劣至極。
“這女人還真是讓人看著就不痛快。”不遺餘力地拋了個大大的白眼給吳貴妃,孝琬連麵上的尊重都懶得裝:“仗著皇上的寵愛就敢當眾給我們家的人難堪,還真以為沒人會收拾她了?”
“你們家的人?”坐在他身側的恒伽霎時有點抓不住重心:“河間王,你說的不會是清顏吧?”
“除了她還有誰是長恭看上的女子麽?”像看白癡一樣地瞥了眼恒伽,孝琬第一次覺得其實這個家夥也沒有傳聞中的那般聰明。最起碼,他連清顏以後注定會入高家的門都不知道。
聽到這兩人的對話,孝瑜和孝珩幾乎是同時揚起了唇角。一臉溫潤的孝瑜看著哭笑不得的恒伽,第一次產生了那麽點同情心:“不用理他,我們看戲就好。”
而向來和恒伽不對盤的孝珩也是難得笑著點了點頭,向著孝琬低聲道:“恐怕用不著你出手,很快就有人來為我們家的人報仇了。”
“嗯?”孝琬詫異:“誰啊?”
似是為了配合一般,他這裏話音剛落,禦座之上高洋的聲音已經懶懶地響起:“看來愛妃對蘇小姐的容貌很有成見啊?”
“這倒不敢。”抿唇笑了笑,吳貴妃有些得意洋洋地掃了眼安靜跪在原地的清顏,想要乘勝追擊:“身體發膚皆受之父母,蘇小姐的容顏如此想必也並非是她自己所願。臣妾隻是覺得這樣的容色尚不足以令皇上您親自過問,讓蘇小姐退下也就是了。”皇上素來寵她,但凡她有所求盡皆一一滿足,就連今天這原該皇後出席的場麵都隻帶了她。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才開席就碰上了這麽個長相狐媚的女人,若是讓她進了宮還了得!所以務必要將之趕盡殺絕,讓她清楚自己的斤兩,徹底斷了那份進宮的念頭。
且不說吳貴妃這廂正暗自謀劃著,就說清顏本身也是驚喜不已。雖說這吳貴妃的嘴上功夫不饒人,但卻正是此刻的自己所需要的。想想看,若是她一時的口舌之利能在大庭廣眾之下令的高洋嫌棄於自己,從而免卻自己諸多麻煩,那又何樂而不為?因此無論別人如何為她打抱不平,清顏自己卻隻怪吳貴妃罵的不夠狠,做的不夠絕。
“是麽。”慵懶而散漫地輕笑出聲,高洋清秀的麵容中隱隱帶著幾許森冷:“這樣的容色尚且不足以讓朕過問,那敢問愛妃,”他故意頓了頓,隨後綻開一個很是邪肆的笑:“你又是為什麽能坐在朕的身邊的呢?”
溫柔無邊的兩句話,在耳畔輕輕滑過,宛若情人間的私語。然而卻讓剛才還自命不凡的吳貴妃頃刻間就慘白了一張俏臉:“皇……皇上,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不再理會於她,高洋鬆開環著她纖腰的大手,轉頭就衝殿外揚聲道:“來人,把這個欺君罔上的女人給朕拖下去,挖掉眼睛,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目中無人!”
“是!”雖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了一跳,但皇宮大內的侍衛總還是挺有效率,應了一聲便將癱軟到有些神智不清的吳貴妃給拖了下去。不多時,殿外傳來一聲極端淒厲的慘叫,聽得殿中眾人都是毛骨悚然。片刻之後,一對血淋淋的東西便被裝在托盤裏呈了上來,正是吳貴妃的那雙眸子。
“嘔--”被這般直白的血腥場景刺激到,殿中頓時就傳來了陣陣嘔吐之聲。那些養在深閨的嬌柔女子,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麵?一個個早就被嚇得花容失色,心膽俱裂,把剛剛吃的東西都盡數嘔了出來。更有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文官當下也一個沒忍住,跟著一起狂嘔不止,直到渾身發軟,再無力氣動彈。
高洋倒是絲毫不以為意。草草瞄了下那雙被活生生剜出來的眼眸,他看向仍舊跪伏不動的素衣女子,眼底的黑色是越來越濃,有一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迫和窒息感:“朕的妃子出言無狀,朕已當眾處罰於她,不知蘇小姐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這個男人果然夠狠!眼底閃過一抹思量,清顏不動聲色地低頭叩首謝恩:“皇上能為臣女出頭,臣女已是感激不盡,哪還有滿不滿意之說。”
她居然真的不怕?聽著那連聲音都沒有一絲顫抖的從容回話,高洋終於是在臉上揚起了一抹好奇之色。這到底,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他似乎,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
與生俱來的的強烈占有欲容不得他過多猶豫,站起身,高洋剛欲開口,卻見一人恍若閑庭信步一般地踱進了殿中。那襲再普通不過的玉色錦袍,穿在他身上,就猶如匯聚了漫天星光似的璀璨耀眼。
“臣弟姍姍來遲,還望皇兄見諒。”冰雪初融般的冷淡嗓音靜靜響起在殿中,帶著令人不可忽視的強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