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改朝換代
再大的個人恩怨於曆史麵前也隻是過眼雲煙,渺小得根本不值一提。無論清顏、長恭乃至宇文邕如今生活地怎樣,命運的輪軸總是不可能因此而停止轉動的。隻要這世上還有人存在,一切便永遠都在發展。
齊國武平三年,京中流言四起,稱左丞相斛律光有謀朝篡位之心。齊主高緯聽信讒言,遂誘斛律光遊觀東山,在宮中以弓弦殺之,並以謀反罪盡滅其族,抄家充公。至此,傳奇一生的落雕都督就此隕落,時年58歲。
而自毀了齊國最後一道城牆的高緯猶不自知,少了這個剛正不阿臣子的掣肘,他索性越發地玩鬧無忌,直將偌大的一個國家都徹底交到了陸令萱等一幹奸佞小人手中。待這樣勁爆不已的消息傳到長安城,素來洞察先機的宇文邕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牢牢地把握住了關鍵。
於是,調兵遣將,大赦境內,於公元577年一舉發兵。但凡沿途經過之處,無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一路**,直至攻破鄴城,覆滅北齊。而在勝利之餘,這位英明蓋世的君主當然也沒有忘記斛律光這個昔年的對頭。雖說他曾給自己帶來了那麽多麻煩,但到底也是一代忠臣良將,這麽些年的交戰,彼此之間也是隱約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明月若在,朕又豈能輕入鄴城?”據說,這是宇文邕踏進齊國那金碧輝煌議事殿時所說的唯一一句話。沒有理會周國幾個迂腐老臣的諫言,他徑自下詔追封斛律光為上柱國、崇國公。一時之間,倒叫那些原本隸屬於齊國的百姓對這位新國君很少了幾分抗拒之心。
對旗鼓相當對手的尊重也就是對自己的尊重。有時候,拉攏人心往往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他終究,還是做到了啊。”在遠離鄴城的一座小山村裏,一身尋常棉布青衫的女子看著手中的飛鴿傳書,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依然沉靜。緩緩轉身,她露出一張微有瑕疵的臉孔,盡管那一道曾經的傷口依舊化作紅痕盤踞半邊麵頰,但卻絲毫影響不了她的氣度風華:“隻是可惜了義父,戎馬一生,到頭來卻是落到了這樣的下場。”
“這是斛律叔叔自己的選擇,我們也無可奈何。”輕歎出聲,一旁那絕美出塵的挺拔男子卻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黑眸中一抹深刻的哀慟慢慢彌散而開。斛律光和段韶一般,皆是他視作親父、尊若師長的人,眼看著他們先後離世,還皆是為了那樣不可思議的理由,他隻覺得滿腔的悲憤無處可訴。
“連我都能看出端倪的事情,更何況是父親這等曆經多朝的老人呢?”另一邊,一個身著赭色布衣卻依舊風度不減的男子似是有些譏嘲地開口:“我一直笑他這一輩子未免活得剛直太過,老了老了隻剩迂腐,卻不曾想竟是一語成讖。”
聽出他語氣裏潛藏的黯然,青衫女子淺淺抬眸,下意識地便是出言安慰:“恒伽哥哥,有些事並非人力可以逆轉,你也不用太過自責的。再說,”她凝眸望向天際,像是要將目光投射到某處不為人知的虛空當中:“義父也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般愚忠。至少,現在的斛律家還有你,還有婉儀和鍾都。”所以,一切都還有希望。隻要人還活著,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
“嗬嗬,如今也隻剩下我們三個了。”帶了幾分苦澀地笑出聲來,昔日京都之中的翩翩貴公子優雅仍在,隻是少了當年的悠然和漫不經心,平添了幾許滄桑和落拓的意味。
為了防患於未然,高緯有心誅連斛律一族,因此早在抄家當日,整個斛律府上上下下大概幾百號人就都被抓了回去,隻待秋後問斬。除了早年犯事被誅的長子斛律武都、後來戰死沙場的次子斛律須達,斛律光一脈尚還存活於世的,幾乎沒有一個可以幸免於難。
不過凡事也總有例外。先是斛律恒伽早有預感,在勸說父親不成之後便隻能使了一招金蟬脫殼,自行逃離了鄴都;接著,便是有那與斛律家交好的老臣,不忍心看一代忠臣落得斷子絕孫的下場,於是擅自在刑罰之上動了手腳,將年歲最幼的斛律鍾都流放出京,又恰逢宇文邕殺到,大赦天下,是以毫發無傷。至於斛律婉儀,卻是在更早之前就改嫁去了別地,正所謂天高皇帝遠,便是誅連一說,也是無能為力的。
淡淡一笑,那絕美男子卻是著實不喜這樣的傷感氛圍,語鋒一轉便是將話題給岔了開來:“既嫌家族不夠興盛,那你便早日娶妻生子,日後百子千孫的,也叫我們看著眼熱眼熱。”
“百子千孫?”被他這一長遠設想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赭衣男子眉梢一挑,話語之間針鋒相對,毫無禮讓的意思:“長恭,你有空說我,倒是快點和清顏再生一個來得要緊。你家那小子,可是盼妹妹盼了很久了呢。”
“恒伽哥哥,你這說話不饒人的脾氣可得改改,不然哪家女子會看上你!”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給這個無故將戰場擴大開來的男人,女子對他的調笑倒是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倒是和我那二哥越來越有的一拚,不如你們兩個湊合著過算了。”
“蘇清顏!”某人頓時被氣得臉色煞白,除了怒吼一聲之外竟是別無他法:“你哥我可不是斷袖!”
“哈哈……”
風過四方,帶起一片發自內心的愉悅笑聲。這一刻,他們誰都不願記起那些傷痛和苦難的過往,如果可以,那就盡量地往前看吧。畢竟,逝去的到底還是已經逝去了,而他們還活著,他們還年輕,他們,還要代替很多人好好地看遍這個世界。
雨過了終究會天晴,就像被火灼燒過的原野,荒蕪過後便是更加的繁盛。陰霾既散,未來的一切,都隻會更加的美好與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