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落盡 亂世傾顏

。隨著霽月姑姑的離開.整個長樂殿一時之間竟陷入了靜默之中.分隔的時間太久、太長.足以讓原本相熟的兩人變得陌生.除卻乍見時的寒暄.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對話該怎樣進行.

相對無言半晌.宇文憲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周國後妃服侍、顯得越發清美絕倫的女子.終究還是忍不住感慨出聲:“清顏.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再不像以前那樣有著鋒芒暗蘊的眼神.再不像初見之時那於遍地塵埃中獨自盛放的驚豔.再不像記憶中那隨時保持著驕傲和自信的篤定神情.仿佛是被漫長的時光磨去了所有的棱角.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她.沉靜內斂而又淡然自持.有一種洗盡鉛華的悠遠氣質.很耐看.很安靜.卻獨獨少了靈動與色彩.就如同幹癟的鮮花標本.亦或是木刻的宮裝美人.美則美矣.但是了無生趣.

暗自驚異.宇文憲忽然就感到陣陣心疼.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他認真放在心底的人竟成了這個模樣.

“人都是會變的.你又何嚐不是如此.”避開他摻雜了太多情緒的眼眸.清顏徑直坐回原位.態度卻莫名的疏離:“我不過.是在這裏變得更加不像我自己罷了.”

“為什麽.”下意識地詢問出聲.宇文憲走近幾步.黑如點漆的眼瞳裏流露出困惑:“四哥對你不好麽.”

“對我好.”輕笑出聲.清顏霎時就覺得這個問題極度的諷刺:“很可惜.他給我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對我再好.那也是枉然.”

“清顏……”望著她臉上在刹那間流淌而過的幾若實質的憂傷.宇文憲的心疼更甚.猶豫和糾結的神色在他眼底逐一掠過.最終.皆是化為了一片凝頓.遲疑著開口.他連聲音都是染上了幾分不確定的微顫.但僅這一句.卻讓清顏那原本漠然的眸子瞬間迸發出了驚人的亮色:“你就真的.這麽想念齊國麽.”

深深地望進他的眼裏.清顏回答得很是堅決:“是.不止是想念齊國.我更想念的.是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宇文憲好像才從她身份的改變中回過神來:“是啊.差點忘了.你已經.是他的王妃了.”說著.他似是下定了決心.咬了咬牙便繼續道:“高長恭他.已經班師回朝.而且.在對戰時我發現他的傷勢已無大礙.所以你用不著擔心了.”

“那就好.”點了點頭.清顏的嘴角微微上揚.聽到這個消息.她的麵容才算是鬆快了幾分.她就知道.她的長恭不會有事的.區區箭傷.怎麽可能阻得了他.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覺得.他或許會以為你已經死了.”雖然並不想給她潑冷水.但出於某種現實的考慮.宇文憲認為自己還是有必要把事情都跟她講清楚.也免得日後出現一些更加麻煩的狀況:“那日你假扮蘭陵王引開追兵.四哥在看穿你的身份之後便把你帶回了長安.不過在臨走之前.他特意讓人準備了一具五官模糊但身形看起來和你很像的女屍.並把你的貼身物件都替換到了她的身上.然後扔在了密林中.”

“你是說……他想要瞞天過海.”回想起自己剛醒過來那幾日宇文邕的言行舉止.清顏突然就覺得脊背生寒.

他居然.連這樣的招數都想得出來.找個人假死.讓長恭以為她已經身亡.於是放棄尋找.而她因為被控製.失去自由.隻能在周國皇宮經年累月地苦等.等到再無生機和出路.等到心如死灰百無聊賴.她便是再不情願.也隻能乖乖地臣服於他.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

“宇文邕.你當真是好深沉的心思.”怒極反笑.清顏琥珀色的眼眸竟似有火焰在隱隱灼燒.生平第一次.她如此痛恨愛這個字眼.到底有多少人.打著愛的名義.做了多少傷人的事情.

“清顏.你能不能.不要怪他.”沒有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宇文憲一時之間很有些忐忑:“四哥他.也是因為太過在乎你.所以行事才會這麽偏激的啊.”

“在乎.”像是聽見了世間最大的笑話.清顏笑得幾欲落淚:“你見過有誰會給自己在乎的人下軟骨散的麽.你見過有誰會把在乎的人當成犯人一樣囚禁起來的麽.如果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的在乎和愛.那我寧可不要.”

“蘇清顏.”從沒有見過她這般失態的模樣.宇文憲情急之下也是厲喝出聲:“那你呢.你為什麽不想想你對他都做過些什麽..是你當初給了他希望和溫暖.是你讓他感覺到人生並不是那麽的絕望和無助.可當他衝破一切黑暗想要和你分享喜悅之時.你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他的任何一點靠近.為了能夠劃清和他的界線.你傷了他一回又一回.你可知道.他現在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是因你而來.每逢陰冷天氣就疼痛入骨.太醫說了.這是一輩子的舊疾.藥石無效.可就算是這樣.他依舊舍不得看你自刎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