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見成仇

“我就知道你和一般女子都不一樣。”輕笑出聲,宇文邕的眼眸卻也同樣是風雨欲來的黑沉:“居然這麽快就發現了麽。”

“說,你究竟動了什麽手腳!”強壓下心中的不耐,清顏此刻隻想從他那裏知道答案。

早在她醒來的當口就察覺出身體似乎有了那麽點異樣,不過先前還以為是因為受傷而導致的虛弱,所以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可誰想一晃那麽多天過去,她體力不堪的現象竟是有增無減,雖說不影響日常生活起居,但若想要再有以往的那種身手,卻是絕無可能了。到了這種份上,要是還想不清楚是他在算計自己,那清顏這麽多年的特工也就白當了。

“不過是一點讓你不能隨意離開這裏的藥罷了。”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宇文邕站起身來,負手望向窗外:“從今以後,這世上再無蘭陵王妃鄭元柔,有的,隻會是朕後宮裏一個名叫蘇清顏的女人。”

纖長的十指幾乎摳進掌心的肉裏,清顏緊咬著牙關才勉強自己說出話來:“宇文邕,你非得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才甘心麽?你明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絕無可能,又何必一意孤行,讓彼此都痛苦呢?”

“痛苦?”宇文邕猛然轉過身,一雙黑眸在這個時候竟恍若是浸了冰水一般的凜冽:“才這樣你就已經開始感覺到痛苦了麽?那你當初對我那般狠心之時,可有想到過我的感受!”幾步欺近床邊,他高大英挺的身軀壓向她,原本清冷自持的神情也是徹底被打破:“蘇清顏,是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伸手給我,可也是你,在我剛想要握住那份溫暖之時就毫無留戀地抽身離去,這樣的你,難道就不殘忍嗎?”

“你……”麵對他這樣步步緊逼的態勢,清顏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的,是她當初的一念之仁,才會試圖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境地中給予他一絲光明,是她因為轉世重生的緣故,才會沒有遵循一貫的原則,將內心深處對他的憐惜和心疼毫不保留地表現出來,可那些終究不是出於愛!她對他,有的隻是惺惺相惜,是同病相憐,就像是同樣處在迷途的孩子,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中依靠著彼此的體溫取暖,這樣的感情,或許可以同生共死,不離不棄,卻到底成就不了地久天長,相濡以沫。

她不知道,該如何把其中的分別告訴他,更不懂,該怎樣讓他明白,這不是同情憐憫卻也絕不可能是發自內心的深愛與關心。

閉了閉眼,她緩了一口氣,終於是語調平和地出了聲:“我以為,當年在黃河岸邊,我們早就把一切給了結清楚了。”抬眸看向他,她連眼神都是再度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你說過的,相見無期,不成想,卻隻有我一人當真了。”

“那是我太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被她波瀾不起的神情刺激,宇文邕的麵容瞬間變得猙獰。一手迅捷無比地探出,他一把便捏緊了清顏的下顎,四目相對間,竟是有火花四濺的錯亂感:“在我放你離開不久之後,我就後悔了,原本還想著等宇文護足夠信任我時,我就去齊國找你,可沒想到你居然是那麽迫不及待地就嫁給了高長恭!”

誰也不知道他在聽到她已嫁給高長恭為妻之時,心裏有多痛!他以為是自己的心思沒有傳達的足夠明確,她並不知情,所以甫一安定下來,他就亟不可待地趕去了鄴城,冒著即使要被人發現的危險也要跟她說個明白。

然而她的態度著實傷了他的心。她並非不知道他對她的情愫,隻是她始終不肯麵對,甚至還在一味地逃避與躲閃。為了和自己劃清關係,她不惜用那麽冷硬的口氣讓他清楚各自的立場,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隻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從那時候起,他就禁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從一開始起,所有的付出便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她,自始至終都遊離於情緒之外,冷眼旁觀著他一個人的戲碼。

被鉗製住的下顎傳來不可忽視的痛楚,然而清顏隻是緊蹙了眉頭一聲不吭。

她確實是傷了他很多回,如果他想現在收回一點利息,那她也無話可說。除了他想要她給出的承諾,她可以給他任何補償,就算是她的命,他若開口,她也不會遲疑半分。有些事情,非關立場,非關家國,卻隻是出於個人的感情和原則罷了。畢竟宇文邕於她,實在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知道自己盛怒之下的力道不容小覷,也看清了她眼中隱忍的情緒和下顎浮現的紅痕,宇文邕終究是於心不忍,見她一言不發,冷哼一聲也便甩開了手:“不要以為這樣就會讓我輕易放過你!蘇清顏,你最好認命,你這一輩子,也休想和我劃清界限!”說罷,他再不停留,給她造成強烈壓迫感的身軀一動,便是輕巧無比地離開了。

再待下去,他不保證自己會顧及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從而做出些什麽傷害她的事情來。而今,他有的是時間和她慢慢耗,若非萬不得已,他並不想把事情弄到無可挽回的境地。

而隨著他的離開,偌大的長樂宮中再度隻剩下了清顏一人。

輕撫上下顎處由他造成的傷痕,清顏的眉頭卻是皺得越發地緊了。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身手,她其實和普通女子並沒有什麽兩樣,男女兩性生而有之的體能差,宛如鴻溝一般地橫跨在兩人之間,這樣對上宇文邕,她根本就不可能有半分勝算。弱勢者這樣的詞語,於她而言,實在是生疏了好多年了。

就這般靜靜地坐在床上思索了好一會兒,清顏終於是微微地揚起了嘴角。起身更衣,因著拿定了主意,她的心也在這一刻驟然安定了下來。

反正現在在周國皇宮裏,宮鬥什麽的在所難免。她不介意讓他好好瞧瞧女人的手段,也好讓他知道,即便她如今沒有了殺人的能力,她自身也是一件可以致命的利器。想就這麽困她一輩子,哼,簡直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