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下相遇

盡管清顏反應夠快,並且在第一時間內將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兵給迅速放倒。但此時的她正緊靠著突厥王帳,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還想不驚動帳內的兩位,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所以,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的,她徑直轉身沒入黑暗,一聲呼哨,隱藏在不遠處的白雪應聲而來。一個縱身躍上馬背,她敏捷的身影猶如一頭警醒的獵豹,幾息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待木杆可汗和宇文邕在些微的愣怔之後衝出營帳,又哪裏還看得見半個人影?大怒之下,脾氣暴躁的木杆可汗直接是將負責巡邏的侍衛長一腳踹翻,然後嚴令派人出動搜查,那動靜大的,連原本打算去安寢的阿史那靈都給驚動了出來。

得知事情的經過,這位久居長安、已經收斂了草原兒女性情的皇後娘娘也是忍不住表現出極端的詫異。要知道,因著自己一行人的到來,這整個營地的防禦和守衛都是加了倍的,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然後全身而退,那這個人……

眸光微閃,她的腦海中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便浮現出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孔。當年,那躺在草原上看星空的絕美男子,那個很認真地對自己的情感作出回應的人。真的,會是他麽?

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自己那素來行事謹慎的夫君,阿史那靈剛欲走上前去詢問他的意思,卻沒想到他竟是忽然跳上了最近的一匹馬,一揚鞭,帶起一溜塵煙便是瞬間不見了人影。

“駕!”被夜風揚起的長發在身後逼成一條直線,雖說離突厥已很有了一段距離,但清顏依舊是不敢懈怠地驅馳著白雪在夜色下狂奔。

木杆可汗從來就不是個甘心吃虧的人,被她逃出,他一定會派人搜尋,再加上宇文邕那麽精明謹慎的人在場,不到漠北邊城她還真是放心不下。

而就在她心思電轉的時候,她身後,突厥營地的方向也是很快便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隻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馬蹄聲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密集,反而是稀疏得很,不用多想,清顏也知道那是隻追來了一個人的意思。這個膽敢獨自追擊的人……

眼波流轉,清顏一勒馬韁,直接是放緩了速度任由白雪小跑進一邊的灌木叢小道裏,然後借著婆娑的樹影和朦朧的月光藏好一人一馬的身形,靜靜地等待著那個追擊者到來。

而不知前方就裏的宇文邕很快便策馬趕來,心急如焚的他並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任何的異常,目不斜視地就是飛馳而過。

方才他不過是在那帳後矗立了一小會兒,就分明地嗅到了某些殘留在空氣之中的很淺淡的味道。那種清新淡逸的冷香,如暗夜一般幽靜,又好像微風一般難以捉摸。那是屬於她的味道,是這麽多年來一直魂夢相縈的氣息。在甫一觸及的刹那,他便明白是她來過了,當下心頭的狂喜便是無法遏止,甚至沒來得及跟木杆可汗交代一聲,他徑直打馬追來,生怕片刻的猶豫便會錯過了與她相見的時機。

隻是,他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他心心念念記掛著的女子,已經在不經意間就避開了他,還未見麵,他就已經和她擦肩而過了。

“還真的,是他呢……”喃喃出聲,清顏緩緩地自躲藏之地出來,安靜地看著那早已與周邊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衣人影,心中滿是酸澀沉甸,堵得她幾乎無法思考。而在她身下的白雪,也似是明白自己主人的複雜心境,噴了噴響鼻,它隻是很乖巧地在原地踏著蹄子,並沒有再像往常一般放肆躁動。

她一早便猜到了這追來的人可能是他。試想,放眼整個突厥營地,有哪個人會像他那般敏感,又有哪個人會在發現敵人的蹤跡之後還敢不顧一切地單獨追蹤?除了宇文邕,她真的不作他想。可是,為什麽當看見他在自己麵前飛奔而過之時,她的心,還是會忍不住地痛呢?

他該恨自己的不是麽?她曾經對他說過那麽多傷人心的話,她還毫不留情地在他胸口留下過一個傷疤,她明明對他做過那麽多絕情的事,為何他還是隻為了見她一麵就不管不顧地向前追尋?再往前,可就要進入齊國邊境了啊,宇文邕,你當真是傻了麽?

“他有時候,還真是和傻子沒什麽差別呢。”一個輕飄飄的女聲乍然在這方寂靜的天地響起,直駭得尚且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清顏猛然轉過了頭。四目相對,月光下,兩雙同樣美麗的眼睛遙遙對上。

“我猜,你便是蘭陵王妃了吧?”靜靜地打量著眼前一襲黑色夜行衣卻仍然遮掩不住絕代風華的清美女子,阿史那靈湛藍色的眼眸中終究還是閃過一抹悸動:“百聞不如一見,你果然,配得上長恭哥哥。”也不枉費她悄悄跟了宇文邕追來,還特意抄了捷徑。

長恭哥哥?默念了一遍這個稱呼,清顏福至心靈,麵上卻是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阿史那靈公主?”

她聽長恭說過的,那個北齊原本想要迎娶的突厥公主,最後卻嫁入了北周皇宮,成為了宇文邕的皇後。隻不知,這個一看就知道絕不簡單的女子今天是來跟自己興師問罪了麽?畢竟,在別人看來,她的初戀是自己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卻莫名地跟自己有著說不清的曖昧關係。無意識地低歎一聲,清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一個狗血的尷尬位置。

“是我。”應了一聲,阿史那靈應該也是聽到了她的歎息,當下便是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王妃無須多想,我此刻在這裏,也不過是個巧合罷了。”

她不過是想看看能讓宇文邕如此失態的人或事究竟是什麽,卻不想才跟到這裏,就見到了那個仿佛一直都活在傳說裏的女子。他的王妃,鄭元柔。他曾說過,他今生今世都隻會唯一愛著的那個人。